“柳儿,要不要随本王一起!”
“不要!”
洛小小只觉腰间一紧,已被马鞭卷挟着拉到马上,纳兰伏兮轻夹马腹,一声呼喝,箭一般窜了出去。
“八皇子!”秋月眼见着一转眼两人不见了踪影。
红香院里的八公子正是当今纳兰皇的八皇子,这事算不上什么秘密,秋月也并不担心,只在余下那人英武的脸上停留了一秒,轻轻见了礼。
“见过武公子。”
“嗯,跟哥哥说城外十里亭汇合。”
曲武显然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交代清楚后只点了点头,策马向两人消失的方向离去。
这边曲文与白长齡得了消息,心知是八皇子是得了查看襄城周边驿亭的差事,今带了柳四姑娘同去,多是当做游山玩水了。
十里亭正是一处皇家别院,内有温泉假山,在这冬季,难得的花香鸟语,倒确实是一好的去处。
于是唤下人备了马车,沽了好酒,又载着姑娘们送回红香院,候着秋月、晚霞更了衣、取了琴,这才慢悠悠的出了城。
一耽搁竟是两个时辰。
白家的马车里很是宽大奢华。
曲文看着铺着虎皮垫子的软塌上,白长齡正就着晚霞的手吃着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心里嘀咕不知这个小祖宗又闹什么脾气,明明折腾了好半天,偏偏面上却没事人似的。
“曲文你不吃些?西番刚运过来的,正是酸甜爽口。”
正想着,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笑的古古怪怪。
正想开口问他,一颗葡萄冰冰凉凉的,在唇齿间化开,沁人心脾,甜彻心扉。
“长龄,北冥与南镜使者还是没有消息么?”
曲文一直以来醉心文章,并不关心国事,只是这几日听父亲说的多了,竟也有些好奇。
白长齡目光闪了闪,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拂过一层阴郁,却很快消失不见,只将一粒粒葡萄嚼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漫不经心道:
“奇了,难道真会遁地术不成。”
曲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按说这四邦使臣于朝拜之日及时出现即可,费心监视人家的行踪似乎并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若说对其行踪一无所知,心里还确实有些不踏实。
由朱雀门出襄城五里,为一处断崖。
过断崖五里,即为十里亭。
马车行至断崖处,突然车身一阵颠簸后停了下来,车外人声嘈杂,曲文掀开车帘,车夫恭恭敬敬的回禀:
“两位公子,前面几人说是番邦使者,见了白府主家的标记,前来打声招呼。”
白府商号遍及各国,每一处都有独特的花卉标识,襄城作为根基与主家所在,凡是一应用具都刻有鸢尾花标记,无人不识。
只是白长齡一个大男人竟也随身配着鸢尾花,实在被一众好友们嘲笑的不轻。
起初白长齡也嫌弃的遮掩遮掩,顺便吐槽自家老爷子贫瘠的想象力,时间长了,嘲笑与被嘲笑的人竟也习惯了,仿佛鸢尾花天生就该是匹配白长齡的。
“在下北冥国使,皇甫离笙,前面可是白九爷的马车么?”
白长齡慢慢悠悠整了整衣襟,斜挑着眉毛与曲文对视一眼。
二人下了车,白长齡懒洋洋拱手道:“白扶九正是家父,长龄见过北冥二皇子。”
眼前说话那人珠圆玉润,通身贵气,身后虽寥寥十几人护卫,却不难看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只是此刻风尘仆仆,难掩憔悴与狼狈,心下不禁困惑。
皇甫离笙似看出二人的不解,心有戚戚道:
“长龄兄客气了,小王此来坤苍一路招人追杀,只得隐姓埋名,幸而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襄城。”
说着圆滚滚的身子一转,颇为慎重的向着身后一人施了一礼,憨憨道:
“更要感谢玄夜王子舍身相救,待小王回国定会禀报父王,重礼相谢。”
“南镜国,玄夜。”
白长齡暗暗瞥了一眼曲文,见着曲文也正回望自己,心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今日竟一同碰上了。
见那玄夜王子面色沉静,嘴角似笑不笑,心里不知怎么竟想起了自己的老爹,不由得激凌凌打了个寒颤,与曲文一同上前打着哈哈。
“不知两位王子远道而来,长龄、曲文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是我等刻意隐藏行踪,两位公子不必客气。不知曲正亭大人与曲公子?”
“正是家父。玄夜王子请。”
曲文打量着南镜国最神秘却又最得宠的小王子,传言都说南镜玄夜男生女相,今日一见果然绝代风华。
只是却自眼睛里流出些清凌凌的冷来,让人不敢亲近,亦不敢小觑。
“小王对曲大人的盛名早有耳闻,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小心,我来扶您!”
玄夜正要跨上马车,皇甫离笙箭一般窜过来,一手抓在玄夜的胳膊上。
玄夜轻轻咳了一声皱了皱眉,慌的皇甫离笙忙不迭的道歉,小心翼翼的搀着,二人上了马车。
留下曲文与白长齡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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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达时天已擦黑。
两座巍峨的玉麒麟守卫在紫檀木门两侧,青石搭就的门额上,墨刻的三个大字“十里亭”清雅逸秀,两盏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于门楣,显得这处院落既古朴,又低奢。
“我还以为十里亭就是一个亭子呢。”
皇甫离笙撇了撇嘴,嘴里咕哝着。
“襄城三面环山,只南面地处平原,春风自此而来,十里柳绿,十里桃红,十里长堤莺歌燕舞,当年纳兰皇与静妃一起出游,见此处景致宜人,遂建此别院行宫,引温泉水,种百亩花,取春风十里之意,谓之十里亭。”
曲文侃侃而谈,音质温醇,引人入胜。
“如今静妃可好?”
“自然安好,盛宠依旧,凤体泰安。”
曲文见那玄夜王子听后笑了笑,只是那笑也透着股清清冷冷。
“哎呦我的好公子,您二位可算是到了,里面已经快翻了天了!”
木门吱呀呀打开,来人一阵风似的嚷嚷着,发白如雪,憨态可掬,一张笑眯眯的脸上见了曲文与白长齡更是如同见了救星,拽了二人的胳膊风风火火的往主院里走,竟看也不看其他人。
“钱公公,后面还有贵客呢!”曲文慌忙提醒。
只见钱公公面上微顿,“此刻在咱家眼里,就您二位最贵!”
说罢脚下生风,再不停留。
玄夜纤手放在唇间轻轻咳了咳,皇甫离笙赶紧上前扶着,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瞅着眼前这人,似乎生怕咳的重了将这人咳散了架。
玄夜目光晦涩,在“十里亭”三个字上轻轻扫了扫,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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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里,一青一黄两道身影在院子里飞的眼花缭乱,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给这无趣的冬夜凭空增添了许多生趣。
“哎呦,我的五彩凤尾鱼缸呦!姑奶奶快别砸了别砸了!”
没人理会钱公公的捶胸顿足与大呼小叫,只见洛小小足底轻旋、纤腰一拧,人已退出丈余,心中却不敢放松。
果然感觉后背处一阵凉气,那人的皮鞭如灵蛇一般自腋下缠了上来,角度刁钻竟无法避过,不禁又气又急,索性不再躲避,气冲头顶:
“纳兰伏兮你有完没完!”
只是话一出口,气息蓦地一沉,纳兰伏兮鞭上疾追,却已赶不上洛小小下坠的速度。
洛小小也心知不妙,只把眼睛一闭心一横,绝望的想着,落地后如若摔不死定将这纳兰伏兮大卸八块!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洛小小只觉得一团冰冰凉凉的气息将自己软软的包围,甚是舒适,奇怪的睁开眼,霎那间仿佛看见漫天烟花在夜空中盛放,嘴角不受控制的绽开大大的笑,心跳也变得急迫起来。
这人,终于还是出现了。
“怎么这么狼狈。”
玄夜看着怀里这一团嫩黄面上一怔,旋即将洛小小凌乱的发丝掖在耳后,笑的清清浅浅。
洛小小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纤手一指,语气里情不自禁的带上两分呜咽七分撒娇,还有少的可怜的一分娇羞:
“就是他,拿个破鞭子追了我两个时辰!”
“我…”
纳兰伏兮被那冷冷清清的男子眼尾一扫,顿时有些尴尬,“哈哈…这不是,太无聊嘛!”
洛小小听的愈发心中有气,直想上前踢那人两脚,又不舍得离开眼前的怀抱,不自禁的又紧了紧圈在这人脖子上的胳膊。
心里想着果然是自己上天入地想着的美男子,怯怯的将额头小心翼翼的窝在玄夜的耳侧。
白长齡与曲文等人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到底还是皇甫离笙惦记着玄夜胳膊上的伤势,几番犹豫后上前将洛小小硬是从玄夜怀里扯下来。
“玄夜王子,你认识这姑娘?”
一群人好奇的盯着玄夜,只见他薄唇轻抿,认真的想了半晌,淡淡的溜出三个字:
“不认识”。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傻眼,白长龄更是撇嘴指着洛小小嘲讽道:
“你今日真是叫小爷大开眼界了!”
只洛小小听了满脸不甘,这次是真的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