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襄城这一盘大棋,有多少是出自你的手笔?”
“多少?”玄夜认真的想了想,“所有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或许都能跟我扯上些关系吧。”
洛小小望着远处,心里竟奇异的踏实了下来。
“小小,你只是路过这里,萍水相逢了一些过客,取了自己该取的东西,终将离去。”
“可是这里,有我的朋友,是他们教会我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
玄夜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气闷,“呵呵,洛小小,你也配谈友情,经常陪着你的那棵桃树枝子,离开了那么久你都不担心么?”
洛小小突然心绪大乱,“难道是你?你将花颜怎么了?”
玄夜凉飕飕的目光将洛小小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洛小小待要心急的去追,却哪还有那墨色的影子,正心里焦灼,腰上一紧,身后传来一声试探的问话:“是柳儿么?”
那声音沙哑低沉,却奇异的动听,洛小小心尖上一颤,眼里竟然酸酸涨涨,似乎马上就有液体夺眶而出。
小心翼翼的转身,顺着腰间的长长的束带看过去,清俊公子一身银色战甲,脸色黝黑了些,面容清减了些,曾经漆黑如墨的长发竟染了缕风霜,曾经一尘不染的长靴也多了些尘土。
“八皇子......”
洛小小讷讷的出口,一瞬间泪如雨下,这人到底还是变了,曾经那样张扬肆意的笑,也变得深沉含蓄了许多。
“柳儿,可是想我了?”纳兰伏兮极力想要绽开一个合适的笑,却总觉有些力不从心,索性只是弯了弯唇角。
“不是想念,是担心,”洛小小隔着束带的距离与纳兰伏兮对视,语气执拗,“朋友间的担心。”
“傻丫头,我们都没事儿。”
八皇子纳兰伏兮顺着束带一步一步走过来,揉了揉洛小小的头顶,眼底带着疲惫的暗影,却依稀还是那个鲜衣怒马来去如风的少年,依然风流倜傥清贵无双。
“曲文那个酸腐文人,现在竟比宇文穆的脸膛还黑了些,这几日在军中的声势竟比我高了许多。”
洛小小脑海里浮起那白衣如雪温润如玉的公子,心里有些发酸,换了话题道:
“你这人,怎么带兵还带着女儿家的玩意儿?”
纳兰伏兮收起缠在洛小小腰上的绯红色束带,终于笑的如沐春风:
“那年红香院里与你初识,就是用这样一条束带将你缠了过来,于是就想着或许哪天还能遇见,这不,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洛小小想起初见那日,岂不正是纳兰伏兮将自己用一条束带栓了过来,二人齐齐摔了个七荤八素,一时破涕为笑,又想到那样阳光灿烂的日子竟然恍如前世,心里又被悲伤蔓延。
“怎么跟个水做的似的?”纳兰伏兮伸手将洛小小脸上的水渍擦去,“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柳四姑娘。”
洛小小吸了吸鼻子,憋憋屈屈道:“我刚学会这些麻烦的情绪,一时掌控不大好。”想到纳兰伏兮叫自己柳四姑娘,接着道:“洛小小,我的名字叫洛小小。”
纳兰伏兮并未将注意力集中在前半句话上,歪着头想了想,“洛小小?这名字莫不是同柳四一样起的潦草?”
又低头深深看了看眼前女子清瘦了些的小脸,暗叹女大十八变,这丫头几日不见竟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心里一动,“小小,我叫你九妹妹吧,好不好?”
“九妹妹?为什么不是十妹八妹?”
纳兰伏兮“噗嗤”乐出声来,“傻了不是?我排行八,你自然是九妹。”
洛小小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高兴的点头,“嗯!那我就叫你八哥!以后在坤苍我也是皇亲国戚了!”
八哥?
纳兰伏兮莫名就想起了钱公公院子里那只格外聒噪的笨鸟,有心想换一个称呼,一时却又想不起叫什么,低头看见洛小小格外兴高采烈的眉眼,索性不再纠结。
“好妹子,虽然此刻坤苍只有哥哥立锥之地,但是相信哥哥,以后定然为你重新拼下一个太平盛世,叫你做真正的皇亲国戚。”
“好!横行霸道都可以?”
“自然!称王称霸都可以!”
“口说无凭!”
“以此为证!”
洛小小愣愣的看着掌心里一小节绯红束带,这个......真的可以......么?
纳兰伏兮却觉着此刻胸臆中豪情万丈,连日来的积郁之气都排解了不少,信誓旦旦道:
“自古信物都是摔一块玉佩什么的,只是哥哥如今太穷,还是这束带经济实惠。”
说着一边将束带缠绕起来一边斜挑着眉眼接着道:“你看这一条带子还可以用许多次。”
洛小小有些凌乱,讪讪的点了点头。
“好......好吧......”
魏昭远远的站着。
他只是托了洛小小将自己带来,谎称是洛小小将自己救离了天牢。
可是玄夜王子又是怎么回事,他实在猜测不出。
只是那又如何呢?
坤苍的这场山河破碎,各方势力早已搅和成了一锅浆糊,经过已经不再重要,而结果是,坤苍的王子们带着有生力量,将于那人选好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繁衍生息。
而坤苍宫,魏昭回头向着西方太阳落山的地方张望,那里有一个山一样高大健壮的身躯,将稳稳的守护着。
想起离开地牢那一日清晨,侍卫将自己带到坤苍宫的最高一处殿宇,那人正面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背后凛冽的冬风将衣摆吹的飒飒作响。
他指着脚下的大地铿锵说道:“魏昭你看,这就是坤苍的万里江山!曲正亭已经老了,而你魏昭还年轻!”
他说:“魏昭,本王这就放你离去,本王就在这里等着,等你带着本王的侄儿们,率着百万铁血男儿,踏破这腐朽的皇城!”
那一瞬间,东方的朝阳冲破厚重的云团,刹那间如一柄柄最锋利的剑,洒下遍地金黄,映着那人一身八爪龙袍如神祗降临、豪气干云!
那一刻,魏昭心神大震,似乎这才真正见到了传说中十年前驰骋沙场的青年战神!
魏昭眼神愈发坚毅,看着西方的炯炯目光如有实质。
那人虽已称皇却只着八爪龙袍,但丝毫不阻碍魏昭将其视为天生的王者。
“靖边王,昭于此处立誓,披肝沥胆,定要带着皇子们,重掌坤苍!”
魏昭的声音低了低,带着不符合年纪的、难以描述的苍凉,轻似呢喃,“届时,靖边王可否屈尊,与昭,一醉方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