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之际,一轮烈日当空,空气中是难以驱散的闷热,似是蛛虫粘在细密的丝网上,迎面而来的微风如同热浪一般,路边残余的树木也没了劲头,病殃殃地低垂着脑袋,偶尔飘落的略带枯黄的叶儿卷着风尘,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才肯落下。
路边搭着一个简陋的茶坊,这一家是方圆四百里唯一可以歇脚的地方,对于奔波劳累的商人来说,这样闷热的时节,一小杯温凉的茶水几乎能称得上是一种救赎。
“小二,再来一壶茶水!”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店小二半佝偻着身子,高声应下的同时,手脚麻溜地将刚煮好的新茶端上端盘,脚下的步子也不停下,送上客人的餐桌。
“来咯,客官您的茶!”
店小二正想走开,无意听得这桌客人在交谈着什么,便停下多听了两句。
“听说了吗?这寻安王又立大功,大胜汝瑶,不日就要迎娶汝瑶和亲公主回京了!”这客人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想是颇为敬佩寻安王。
一个客人一听,也顺势接下了话茬:“寻安王在外多年,如今得胜归来,可喜可贺啊!”
“可不是!顶着个王爷的名号,在那蛮夷之地受苦,不如学学帝都那位侯爷,放了兵权,倒是名利两全,好不逍遥自在!”没成想,话音未落,旁桌客人立刻反唇相讥:“你这含沙射影的,我倒是要说道上几句了,帝都里那位当年是个什么人物?那可是当之无愧的战神啊!”
这样一提,客人中似乎有人忆起了往事,又有声音响起:“是啊!当年长平山一役震惊四国,可彼时那位却不过舞勺之年,如此魄力,可惜啊……”
有人冷哼:“谁晓得呢?究竟是自愿放权,还是怕功高盖主不得已而为之呢?”
此话一出,茶坊一时静默。
见场子冷下来,店小二随口接上:“听客官说,寻安王和亲回京一事,可是当真?”
“哈,你这话说的!岂能拿这话欺你?估摸着,再过十来天,寻安王也该到了。”
“寻安王战功赫赫,且风采不凡,想必到时帝都必是一番盛况。”
“我还听说啊,那位和亲公主也是生得天姿国色……”
这时,一位少年默然从茶桌上立起,手腕翻转,从长袖之中取出几枚铜板置于桌上,侧身跨步而出,极为简单寻常的三两个动作,他却做的行云流水之姿,带着一种令人心情舒缓的气息,配上一袭白色长袍,格外显得儒雅俊逸,出尘非凡。
只见少年面容俊美,眉眼温柔,面色如常,缓步走到角落将马索解开,不疾不徐,周遭此起彼伏的声音对他毫无影响,燥热的空气似乎独独与他隔绝开来,炽热的阳光为他踱上一层金色的清辉,颇有一种远离世俗喧嚣的飘逸意态,却不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反而更显平易温和,空灵清秀,风姿卓绝,文雅如风。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少年未曾言语,只是牵起马儿离去,徒留一抹绝世清雅的背影。
茶坊中有客人注意到了这些许动静,道:“那位小公子倒是周身的气派,分外眼熟。”
店小二闻言,一副颇为自豪的样子,笑道:“客官可知晓帝都的烟寒水堂?”
“那可是帝都闻名的医馆,怎的?”
小二才继续道:“方才那位啊,便是烟寒水堂的大公子周行言。”
小二口中的周行言此时已屈身上马,行至十里外,白袍在空中飞扬,勾勒出一道淡雅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