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咏言尚不清楚，听完了大少爷那番话以后，自己应当如何作想。在这份恍恍惚惚中，她已避让了二少爷好多天。每次一旦看到佟多隆的身影出现，温咏言就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以免，与佟多隆正面相遇。
直到此时，温咏言却越发看清自己对佟多隆的感情之深，让她无法无视自己心中缠绵的情丝。绣花时，她忍不住绣了那只自己曾为之医治的绿鸟儿，看着那只鸟，仿佛看见了佟多隆信赖的眼神。
佟多隆啊，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阿言，你真的打算这般下去么？”
冬日到了，天气越发越冷，阿青帮温咏言糊窗户，忽地轻声问道。温咏言心里一涩，只作不知，轻声道：“姐姐在说什么，我却是不知道的。”
“你知道的。”阿青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见他……这些日子来，仿佛很是不开心，像是丢了魂一般，看平时喜欢的诗词，与绿儿、红儿们相处，总是不如平时来得好。这若与你无关，那又如何来得解释。”
温咏言心里仿佛被什么重重戳了一下，她何曾想让他如此伤心。光是想象一下佟多隆恍惚的模样，她便觉得那恍惚的仿佛是自己。阿青看了温咏言的神色，没说什么，只是静静道：“阿言，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便这样对你说了，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阿青去了，温咏言的心却也跟着她去了，想与她一同，陪伴在那人身旁。只是，丫鬟与少爷，这身世之别何等之大，温咏言夜里紧紧揪着被子，将自己的头压在枕头下哭泣。她曾丢失过一个二少爷送的香囊，后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那香囊是被阿青发现了，发现线头有些坏，就拿去补了补。此时闻着那香囊传来的淡淡清香，仿佛又回到夏日与佟多隆泛舟的时刻。
这般不舍，这般纠缠，为的是两个人最纯真的两颗心，能够贴在一起。可是如今，温咏言又如何自处呢？想着佟成运提起如意来的样子，温咏言的内心，总是无法断去那层心魔！
直到那一日。
温咏言出去扫雪，一时间没有留意周围，佟多隆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看到佟多隆的身影，她恍惚间觉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佟多隆的身形仿佛比之前瘦了一些，却更显得清楚明朗，她又发现，佟多隆的身形又见高了，少年本就是不断成长的时段，而佟多隆的身子总是蹭蹭地往上长，此时已经与佟成运平齐。
“为何躲着我，阿言？”
静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佟多隆开口将其打破。一句话出口的一刻，温咏言的泪水立即含在眼里，始终落不下去，又要被冰冷冻结。她强忍着不让泪水出来，低头轻声说：“少爷是少爷，丫鬟是丫鬟，又如何能始终在一块玩。少爷已要长大了，为何还会问阿言这般事情？”
良久的沉默以后，佟多隆用克制不住哀伤的声音说：“阿言，你分明知道这般话语让我伤心，且不是你的真心话，又为何对我这样说？”
在佟多隆明了的话语过后，温咏言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划过苍白的脸孔，佟多隆戴着手套的手将她的泪水抹去，又道：“我送你的手套，你为何不戴？你真要如此狠心，与我轻易划清界限么？”他痛惜的眼神看着温咏言，语调强自按耐着痛苦，“你分明知道，我是何等伤心……”
“少爷伤心，我便不伤心么？”温咏言终于忍之不住，含着悲伤的语气，低声喃喃说，“我想同少爷分离，内心里却是明白的，只是我们继续在一起，无非为未来徒增伤痛而已。感情越深，未来离去时，越会成为痛苦！何况……少爷真的会喜欢上，我一个丫鬟么？”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阿言？”佟多隆苦笑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喜欢的，始终是你叫多隆的这个人。无论我是少爷还是平民，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不是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口口声声称我少爷？”
“多隆……”
温咏言重新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自己和佟多隆的身子，都是一松。两人定定地看着彼此，就像是要把过去都要看个干净一般。
“不错。身为少爷的我，不是真正的我，被你称为多隆的这个我，才是真正的我呀。”佟多隆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凄凉，“你若不肯要我，我也不会纠缠于你。只是你真的是如此想的么，阿言？”他悠悠叹息了一声，“是否是哥哥同你说了一些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如此……”
“如意。”温咏言低声，却清楚地说。
“如意？”佟多隆吃惊地看着温咏言，“为什么牵扯到如意？”随即他很快明白，咬了咬牙，“哥哥还真是不择手段！”
“你也知道如意吧？”温咏言再也忍不住，嘤嘤轻声哭泣，“她与大少爷勾搭上以后，便被卖进了坊子里。我又如何能与你在一起？你是尊贵的少爷，我是卑贱的丫鬟！从这一点上，就已经注定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风吹过，冷冷的。就像上一次他们相遇的那个冬天。梅花红艳而美丽，绽放得一片红光四射，更映得佟多隆眼里一片茫茫的红，在白中更是显眼。佟多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才过了几天，温咏言便这样对他。
但听到温咏言提起如意以后，佟多隆终于明白了。温咏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阿言，我是佟国公府的二少爷。”佟多隆一急，再也不顾什么封建礼教，伸手捧起温咏言苦楚的脸庞，让她看着自己凌厉的目光，“只要我想要，在这个府内，没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我不希望你跟我以你的身份和我的身份相见，我想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阿言！”
温咏言的内心被重重震动了一下，像吃了一个蜜糖一样，化开了。佟多隆凝视她的视线，让她的心都为之融成一片。可是温咏言时刻牢记着呀，她和佟多隆的身份，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丫鬟，这……又怎么行呢！
温咏言避开佟多隆的视线，捂着胸口，匆忙地轻声说：“适合二少爷的，还有更多、更好的大家闺秀，更美丽的大小姐，二少爷实在不必吊死在奴婢这一棵树上，何况奴婢今年已经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