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多隆强打起精神，想着温咏言温柔的眼神与脸庞，心中不禁一暖，道：“我和阿言若能长久在一起，那么无论何时成婚，都可以接受。只是……关于此事，我也有想对母亲说的话。”
“什么话？”佟夫人这几天倍感劳累，追查芊芊的死因一事，丧女之痛，以及出狱后全府要料理的事务，又要陪同佟国公，即使佟夫人如女将一般威风凛凛，同时处理这么多事也让她精力大为不济。
经历了那一场牢狱之灾以后，佟夫人越发见了老态，即使再怎么用胭脂涂抹，仍然掩不住那一份微微泛起的皱纹，天牢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何况之前那些人以为佟国公府已经失势，一开始对她还算客气，后来便开始照例对待。
佟夫人刚这么一问出口，看佟多隆的眼神，便突然明白了佟多隆想说什么。佟夫人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分明那么聪明的天才，为何要把心思用在这些事身上呢？
果真，佟多隆犹豫了一下，认真道：“我想求母亲一事，那就是将阿言嫁予我为正妻。我不愿薄待阿言，让她当一名区区妾室，对阿言亦不是公平的事。”
佟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无奈道：“多隆，区区一名丫鬟，且之前又做过那般事，纵然她救了我佟府，又如何许你为妻？你的正妻应当是一名名门正家的小姐，而不是一个出身寒微的丫头！”
佟多隆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心里对于门户之别的看法，向来别具一格，此时此刻，即使他已为将军，所思所想，却与之前的差别并不相大。尤其府已重立，佟多隆无法忍受救府的阿言要作为自己的妾室，纵然他知道这样会让母亲多费神智，却也不得不说，毕竟对于母亲来说，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对于阿言来说，这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母亲你一定知道，娶嫁之事，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一辈子的事情。”佟多隆正色下拜，“阿言对于我而言是妻子，她自己也说过，只要能嫁予我，什么名位都可以。但我却不能这样待她，无论如何，阿言救了我们佟府，无论她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
佟夫人脸上一抹复杂之色一闪而过，道：“多隆，我还是劝你多多思考一下。阿言姑娘长得美丽出挑，但本夫人可以许你一个更加美丽温柔的大家闺秀，当娘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过好日子，但多隆你从小在府中自闭，纵然之后去外历练，也没有时间接触多少大家门户的女子，你这么一决定，未免显得过于仓促。”
“在这方面，我不像母亲想得那么无知。”佟多隆薄薄嘴唇一抿，显出男子的坚毅之色来，“母亲或许觉得，多隆是个优柔寡断、不懂自己选择的男子，所以以这般委婉语气告诉我。然而我却觉得，男子生在世上，便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那是否与家族门槛相关。大家闺秀好虽好，却不是我的选择。”
佟夫人下意识地折了一支亭外树枝，在手中把玩。枝上带着红如火的叶子，在两人的目光里闪闪发亮。“温咏言毕竟是个丫鬟，不能让她太抛头露面。你还小，长大后便懂得，门户之别无论在家里，还是在朝上，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身为你的母亲，我不可能将她放在你的身旁，当一位正妻，那样，她未来终有一日，会成为弹劾你的把柄。”
佟多隆紧紧咬牙，忽然道：“那么多隆放弃自己的位置又是如何？”
“多隆！”佟夫人声调不高，音色却让佟多隆一寒。佟夫人凌厉目光扫过佟多隆的脸庞，冷声道：“这般话，不要让我再次听见。佟府养育你二十余年，我更是你的母亲，你随时随地拿自己的职位相要挟，莫非是以为现在的佟府已像之前一般了么？连阿言姑娘，都比你更懂佟府的荣耀！”
话已至此，佟多隆不敢再说。只是佟夫人看他的眼神，反而比之前更为坚决，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虽不是天生反骨，却也与那无异，战场锻炼出他坚定固执的脾性，却远未腐化他的精神，尽管过往岁月已逝，他心中仍然存着那美好的梦想，而阿言正是他美好梦想的一个寄托。
若这个儿子生在平民家，是否会过的比现在更好？佟夫人一这么想，不禁又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他要是生在平民家，只能被遏制而已。只是又不确定，毕竟佟多隆的固执，她早有领教。
女儿死了，儿子又让人不省心。唉！不知道远在宫里的大女儿，又怎样了呢？
“多隆，你先下去吧。”佟夫人叹着气，摇了摇手，让佟多隆赶紧下去。佟多隆不愿再惹母亲露出疲惫神色，依言退了下去。佟夫人看着佟多隆远去的背影，颓然将树枝抛掷在地上。旁边忽有一个淡淡声音响起，却是佟成运走来，道：“他一直让人不省心，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成运，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佟夫人终于露出疲惫神色，在自己的大儿子面前感慨道，“隆儿虽已从军，本性却犹然未改。他的决心比我想象中更为强烈。”
“隆弟向来如此。”佟成运目光随着亭外落叶打转，淡淡道，“刚才我已查清三妹之事。只是……或许母亲现在不宜多听。”
“我知道，你一直为我之前的决定恨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萧瑟的气氛让人容易感性化，佟夫人轻柔了声音说，“但我不得不如此，为了佟府的荣耀。”
“母亲说笑了。”佟成运摇了摇头，“我们都是一样的。”
两个人一时间默不作声，良久，佟夫人才点了点头道：“不错，必须如此。”她又露出一分倦色，“之前派人向宫里送信，现在可有了回复？”
“已有了。”佟成运薄薄声音平然无波，“佳和妃让人先秘密去宫里一趟，想与人说点事情。祁山王府之前势力颇大时，她也在蓉贵嫔手上吃了不少苦头，皇上之前对她也不咸不淡，现在业已复宠，自有许多话想与母亲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