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安卓，来，我们继续吃饭，卫洋我也要一碗面条！”
给卫洋看得一愣，面上发窘，笑了笑过去给她上饭，
难得跟“同事”在这样的地方相遇，褚茫茫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没过一会就跟对方打成一片，一见钟情，不不，一见如故。
这个安卓年纪跟自己一样大，都是新签约的新人，这对褚茫茫来说真是特别难得，说实话，她在参加培训的时候认识的模特们都不算太熟，远远达不到交心的地步。有比自己年轻的小姑娘，十五六岁，还在对着相机嘟嘴做剪刀手；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家抱团在一起讨论豪宅名车坤包化妆品，她听得是一脸茫然，人如其名；同龄人倒是有，交流起来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安卓啊，我基本上每天的培训都会去的，为什么没有见着你呢？”
“哦，我不用培训的，我高二就开始练习，高三艺考，该会的都会了。”安卓抿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小声说，“而且这个公司里面收培训费特别贵！”
“啊……”褚茫茫眨了眨眼睛，不打算将她没交过钱的事情说出来。
“你知道吗，其实你做了一件好事，他们收我的模特卡费都退回来了，说起来真该谢谢你。”
“啊？”她听得更是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金西山滥收费，把公司名誉都败坏了，付少及时把钱退了回来，也是为了让嫩蕊不背上诈骗的臭名，你跟付少走得近，这事儿不是你透漏给他的还能是谁？”
“……”褚茫茫垂了垂眸，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金胖子今天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了，金胖子装空调用的是拍《嫩蕊》剩下的钱，他又收取新人很多违规费用，可见往自己的腰包里划拉进去不少。
“这事还真不是我说的啊，传出去叫其他人知道了有多误会。”她轻声为自己辩驳。
虽然不知道付亦歆除了摄影师还做什么，但是一个高层要靠一个小模特之口了解公司现状，呵，那也太无能了点吧！
安卓见她面上表情正常，也不怀疑什么，笑道：“反正那次就我看见你俩在办公室里，我也没乱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金西山自己寻思了什么。”
“不管了不管了。”她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转了话题，“对了，你说你已经过了艺考，你报的什么大学啊？”
“S省传媒。”
褚茫茫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小声叫了一下，“哎呀，我也报的这个学校！”
“是吗？什么专业？”
“新闻。”
“啊，最好的专业了！”安卓一脸崇敬地看她，“想不到啊，原来你还是学霸级别人物，明天就出结果了，怎么样，有把握吗？”
明天……她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日期已经印在了脑子里，可是她这样一提又往心尖上戳了一戳，明天了呢，她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丝笑：“差不多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安卓又在絮絮说了不少话，说如果录取了，俩人可以商量着一同去学校报道云云，很快这一天就在叙说中结束。
第二天褚茫茫坐在电脑前，从八九点就开始刷新界面，每刷新一次心都要往上蹦起很高，她忐忑不安地查着结果，每次都被提示暂无给搅得失望至极。
招生办的电话打过去总是忙碌不堪，那头是现场接听，操着方言的家长们抓着工作人员问个不停，一个接一个地问着重复或者类似的问题，答案一概是部分学校还未出结果，这个部分，却不知道包含哪些学校。
学校网站上面也留有联系电话，打过去要么占线，要么是女接听员不耐地回复还没弄完，再等等，一直等到下午六点才有消息放出，各专业陆续放出结果。
刷一遍没有，再刷第二遍……一直到八点多，她才刷出自己的录取结果，然后脑中一阵空白。
表演系！
不可能！
就算分数不够，那也应该退档，而不是被调到这种专业！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误，她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面却有了许许多多的猜测，她本来已经打算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计划，学习一门靠谱的专业，将来能够找一份稳妥的工作，再也不必过得这么不上不下，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培训，她确实对表演有了一些兴趣，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体内是有很大潜伏着的天赋的，可梦和现实之间永远不能画出等号，这已经不再是一次填报志愿的失误，而是人生的一次巨大波折，灾难一般横在她的眼前。
进娱乐圈，就像赌博一样，她本身就一穷二白，没有赌资的人拿什么去博得满堂彩？
就算她能够一帆风顺下去，就算她愿意将演艺事业当成毕生奋斗的目标，可是她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何谈那一年一万二的高昂学费？哦对了，还得挣钱给家里回寄！
心里像住了个疯子狂奔乱窜，她煞白着一张脸呆坐在电脑前，宁可猜想是查询系统出了错，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对着一旁的卫洋无声地比划了两下手指，从他那里借来手机，颤抖着双手按下学校招生办的电话，耳朵里回荡着“您好，欢迎致电XXXXX……”每个字都漫长得叫人害怕，终于听到里面的女声：“喂，你好。”
褚茫茫想开口，她感觉自己嗓子发紧，重重张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稳了很久梳理清楚思路后，才道：“你好我是褚茫茫，我是这一届新被录取的表演系学生，我想我的结果可能出了差错，麻烦您帮我……”
“不会有错的。”那头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人脑再聪明也不会比得上电脑，我们检查了多次都没有发现错误，你这种情况一定是上头的指示，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像踢皮球一样扔给了上层？上层是什么玩意，是人是鬼，她能找到吗？她心烦意乱想要追问，那头已经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在这样的时间里，接听员一天不知道要接听多少电话，要被学生缠着问多少回，早就累得不行了。
她用力地捏自己的额头，揉自己的双眼，想让自己更加清醒地思考，这幅样子哪里还像富有青春朝气的她？颓废、绝望、无助，叫人看了也跟着她难过，却束手无策、爱莫能助。
付亦歆就在他常来的包间里，透过走廊可以看到下面的场景，紧绷着脸看她趴在桌位上，像被冰霜摧残过的花骨朵，明明是一副含苞待放的样子，却过早地枯萎颓败，这是他一点都不想看到的。
他紧抿着唇，觉得自己做得实在太错了，或许他之前就应该早点同她商量一下让她有所准备，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动就算摆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必能在短时间里接受。
越是害怕面对，越是想要遮掩，长时间的散漫性子让他拖出了一种现代化的病，叫做拖延症，他本来可以提早告诉她这一切的，说不定大家都心平气和的时候可以把问题摊开了说，可是他一拖拖到了出结果这一天。
他心中愧疚难当，憋得像被巨石压住一样透不过气，五脏六腑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他想装成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告诉她其实可以双修两个专业的，不管学费多少他都可以出，可是他怕不小心暴露了真相，让她从此对他恨之入骨。
思来想去，他决定调整一下情绪，换一张毫不知情的脸去哄她，然后装成一个好心给她提点的人，最后再以无偿帮助来感动她，说不定愤怒就变成了感激？
他钻进房间里打电话给任绿：“任姐，有件事我想求着你。”
“哎？付少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呀？”任绿依旧一副温柔知性的腔调，好像隔着电话线就能看到她的温柔笑意。
“我……唉……”他长叹一口气，“今天传媒出录取结果了。”
“怎么样？”
“茫茫确实是进了表演系，不过好像……不太愿意。”
任绿听出他话里的停顿，明白他不把程度加深只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似乎应该远远不止“不太愿意”。“怎么办呢，你有没有开导她一下，小女孩一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跟她指点一下就好了，只是让她以后双专业而已，只是有利无弊的一件事。”
“我提前没敢告诉她，怕打击到她。”
“……”任绿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家伙平时胆子大起来没边儿，怎么对着个小姑娘反而没辙了？“没什么的，或者你等她静一静再说？”
她开始预想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大概是小姑娘一个人对着电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没完？可惜她想错了，她那种压抑性的没有发作的表现才是最痛心的，连个发泄口都没有。
“好吧，不过任姐，你千万别把调专业这事告诉她，我慢慢来。”
“嗯，没事，你没问题的。”任绿又安慰了他几句，挂断电话。
他坐进圈椅里，慢悠悠舒了一口气，任绿每次一跟他说话他都觉得自己跟还有救似的，也不再是那么一种“放弃治疗”的心态，开始冷静地构想。他在这个圈子里面跟演员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身边还有影帝那样的哥们，耳濡目染也该会点儿，到时候……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外面有人挪了挪脚，轻轻下楼，那人便是马帆，她也不是随意偷听的，只是去隔壁送餐恰巧听到了他提到茫茫的名字，左右不过几句话的时间。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她总算能想到如何安慰茫茫了，让她再也不用乱猜下去，系统根本没有出错！
第二天一早，天公有作雨的趋势，乌云压下来厚厚一层，付亦歆就在办公室里面等着，他昨天特别准许她回去查结果，今天应该能够回来吧？
百无聊赖，他打开电脑翻看里面的拍摄文档，里面有他专门为她建立的一个文件夹，名称是“茫茫人海。”后面想要再打上去四个字显得整齐一些，却迟迟没有输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