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秋初,晚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白日的闷热。
凤倾歌坐在石头,手里拿着根狗尾草把玩。抬头看向将晚的天,偶尔有几只鸟飞过。
她看得出神,思绪全都飘远了。转眼七载,白衣从未让她知道过苏可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
白衣对她十分严厉,每日起早摸黑的学各种技艺,没有半点空闲。从军这两个月的生活可谓是她七年里过得最悠闲的日子。
她忽然想起从军前白衣对她说的话。那日白衣在与她下完棋后,并未与往常一般离开,而是要求她从军。
“七年时间已过,我所应教你的都教了。你既要强,还需炼心。心若不成,谈何天下?”
炼心?她不明白这是何意。
但这两月余的时间,她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她在变。
“老大我们正找你呢,你在这作甚?”
凤倾歌收回思绪,循着声音看去。章元和洛平远远走近,在她旁边坐下。
“有事?”凤倾歌微抬下巴示意。
章元也是被她收拾服帖的一个,个子不高,眉间含着几分不显的戾气。“方才玄策来人谈和。”
“谈成了。过几日元帅将回元都,我们诂摸着会带你。”洛平接过话。
凤倾歌微讶,“这么突然?”
洛平往后一躺,“是啊,老子原还以为要再打上几个月。”
凤倾歌眉心微蹙,她觉得没那么简单。玄策虽连败两战,但优势却仍高于祁,突然谈和不太明智。
她起身往帅帐而去,掀帘入帐,向帐中两人行礼。
“鸽子来了。”向柯端坐在一旁,也是面色不愉。
习镇指着一张椅子:“坐。你应已知晓谈和一事。我知你为何而来,朝延意已绝。”
想起朝中那些整日里咬文嚼字文绉绉的文官,他就头大。
凤倾歌敛眉不语,良久又道:“听闻元帅将归元都?”
“应朝廷所命罢了。”习镇摆摆手,又道:“本帅欲让你一同归都。”
听到归都二字,向柯脸上带着阴戾不耐,皱眉拔出身上佩剑,拿起白布擦拭那雪亮的剑身。
凤倾歌不着痕迹的侧头看他一眼,颇讶于他对元都排斥至此。
“谢元帅。只是无歌居于柳城,离开已久,想回去看看,恐要辜负元师美意了。”
习镇倒也不在意:“也罢,既你不愿欲归,那便许你明早归家吧。今日原是想提你为士将,如今应是要先放下了。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谢元帅。”凤倾歌复行一礼,三人随意闲聊起来。
次日一早凤倾歌便交了辞呈往柳城去。柳城离得并不远,不过半日路程便到了。
看着柳城城门,凤倾歌有点恍惚。当年她也曾这般独自一人站在莫城边上看着城门。回过神无奈的轻扯嘴角,抬步走进柳城。
柳城比不得莫城的繁华,街上人不多,许是天还热,游魂似的恹恹的逛着。街道两边零散摆着些小摊,摊主也不热络。
穿过大街往条巷口一拐,凤倾歌停在一处静僻的小院,顿了顿推门进去。
白院构造简单,冷冷清清的,没个人影。白衣喜静,整个院里就她和白衣两个人。
后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请问白衣前辈可在此处。”
凤倾歌转身,眼底映入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蓝衣少女。她瞳孔微缩,看着对方有些失神。
来人面容清冷,见转过身的白衣劲装女子带着张银白面具,只露出瓷白柔美的下巴,沉默的看着自己,不由的放轻了声音又问一遍。
凤倾歌点点头,看着那有三分熟悉的脸,对来人身份有了猜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分别七年,未赴当年之约,却不想再见竟是这般场景。太多的话堵在喉间,一片干哑涩疼。
女子道谢离开,不多时又扶着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进来。
记忆中的脸出现在眼前,却是不见当年的赶往南漠时的意气风发。
苏鸣。
凤倾歌眼框发热,上前扶住他,一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的把脉。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他怎么了?”
苏沐寒一时没防备,见凤倾歌扣着苏鸣的手腕,脸色瞬间冷的吓人。
“只是偶感风寒。”苏鸣倒是不生气,朝凤倾歌微微一笑。
他看着凤倾歌,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敏锐的发现她的情绪不太对。
苏沐寒冷着脸,上前将苏鸣的手从凤倾歌手中拉出,冷声道:“还请姑娘带我们去见白衣前辈。”
凤倾歌强压下泛起的酸涩,良久,轻笑一声,便听见苏鸣温声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是否认识?”
一句话,险些让她掉下泪来。半响,她抬手覆上面具,缓缓取下:“二舅,寒姐姐,好久不见。”
两人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绝美的女子。
苏鸣看着与苏倾极为相似的女子,率先反应过来,红了眼框,“歌儿……”
苏沐寒错愕的睁大双眼,一贯清冷的表情瞬间粉碎,“歌儿。”
岁月悠悠,分别的太久,对对方的记忆仍停在七年前。乍然相见,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亦是物去人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人沉默的站着,无人开口。
“歌儿,请客进来。”清冷的声音自后传来,打破沉默。
凤倾歌回身向白衣颔首一笑,转身道:“二舅,寒姐姐,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凤倾歌端着杯茶,清碧的茶汤冒着雾气,低头抿了口,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暖意。
“过几日苏可安与莫瑶也要到了。”白衣不急不缓的收着棋子,轻声道。
苏可安和莫瑶?凤倾歌微怔,很快将思路理顺。看来以后白衣是要让自己去走剩下的路了。
“那二舅也是师父请来的。”她微微一笑,略感无奈。
苏鸣放下茶盏,看向凤倾歌问道:“歌儿,我听前辈说你入了祁军,怎么突然回来了?”
“玄策谈和止战,元帅准我回来看看。”
“谈和。”苏鸣眉心微蹙,“怕是过阵子又该打了。”
他也曾从军领兵,叱咤沙场,一下便明白事情不简单。
凤倾歌没说话,微微笑着。
晚间苏沐寒跟着凤倾歌在后院闲逛,两人并肩而行,披着月光,不太真切。
“寒姐姐这些年如何?”凤倾歌停在芍药花旁,先开了口。
“还好。自二叔找到我,这些年便在简国各处走了走。”
夜色下苏沐寒眉眼柔和几分,一开口仿佛多年的离别的陌生瞬间消失,熟悉温馨的感觉在心间游走。
“先前听闻你与白衣前辈四处游历,便没来寻你。半月前接到白衣前辈的书信,便来了。”说着,她轻勾唇角,眉眼皆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