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云想的没错,冥渊前线确实比霜雪天更能磨练人,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修为精进的快乐。就连原先驻守在这里的人都咋舌他的进步速度,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达到了神游境第三重,虽然没有突破的可能,但也不远了。
等在这一境界达到巅峰,就可以开始考虑神游剑意的事了。
可只有一点他没有想到,几个月来,冥渊方面早就把他视作眼中钉,不是因为实力,如果是单纯的神游境当然还引不起冥渊的注意,但李冰云不同,他是天帝之子,这就注定了他天生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在云阙,他将是万众瞩目的,而在冥渊,他将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所以李长天不准他到冥渊前线来,这样一个身份极其敏感的人只身到冥渊前线来无异于送死,而一旦李冰云身死,将对士气造成无可挽回的打击!
李长天不是没派人来找过他,但都被他一一躲过去了。他不想让李长天妨碍到自己的计划。
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冥渊布置出一个专门用来绞杀他的局了。少年人,能对战场上的尔虞我诈有什么体会?这一切的一切,李冰云都还不懂。
于是,只是一个决策上的小小的失误……
“外面魔族起码有三千人,找到这个地方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易离年在昏暗的岩洞内,对着面前的两人缓缓道出了现状,“我们……被包围了。”
看她的样子,原先一身的飘逸绝尘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满身狼狈,手臂上一个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从中流出的血液虽然已经止住,但还是将她这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色。头发被黏腻的汗渍凝结成束,无力地垂挂下来。明眸中已经没有了半点神采,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李冰云两人的状态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们是早有埋伏,否则不可能一下子集结这么多兵力来剿灭我们。”易千钧自怀中取出一口金色的小钟,放在了洞口处,看着小钟渐渐释放出一道金色的薄幕覆盖上整个洞口,说道,“金灵钟能在他们发现这里之后为我们争取大概七天的时间,在那之后……”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内容已经没有意义了。
金灵钟是他的本命法器,一旦这七天过去还不能突围,到时他也会因为金灵钟受损而失去战斗能力,李冰云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要保护两人……只能是全军覆没。
“我的责任,我来解决。”李冰云突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话便向洞穴深处走去,“只要能达到太玄境,就一定能出去!”他明白,若不是因为他好大喜功,又岂会带着两人一路深入到这里,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想着,他握紧了双拳。
没有人阻止他。易千钧也站了起来,向洞穴另一处分支走了过去:“那你的剑就要换一口了,现在这口经受不住太玄境力量的挥洒。我去炼一口更好的,到时候给你用。”
易离年没有事干,于是看守洞口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肩上。其间,她注意到在第二天易千钧曾拿着一本书去找李冰云,两人在一番短暂的交谈之后就又回到了各自的地方。至于书的内容,易离年没有问。
第三天,这里被发现了。七天的倒计时开始。
第八天,李冰云所在的洞内突然发出一阵剑啸,久久没有平息。易离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知道那不是李冰云突破了,而是失控了。
带着两人深陷危境的李冰云在自责中难免心急,于是在不计后果的快速提升下,进步虽是一步千里,但隐患也越来越多。太过心急的他在一个疏忽之下失去了对灵力的控制,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但力量已经开始暴走。
第十天,剑啸停了下来。李冰云用尽全力控制住了灵力,只是时间已经不够了,最后的时刻,已然来临。
“哥,进展怎么样了?”易离年匆匆跑到易千钧身边,焦急的问道,“他们就快要打进来了。”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易千钧不停的翻阅着手中的各类典籍,一旁的剑炉中,建泰已然成型,只差最后一个引子了,可就是这一个引子,易千钧却迟迟不能拿出来。
“只要找到剑引……”而此时的易千钧已经状若癫狂,双眼遍布血丝,四周的各类典籍也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十天来不眠不休的思考已经让他精疲力竭,现在。他甚至听不进易离年说的一句话。
“哥,你别再……”
咚!
正当易离年想把易千钧从这种状态中拉出来的时候,金灵钟,碎了。
沉闷的钟声在洞内回荡着,也正是这时,易千钧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血自七窍中汩汩流出。他俯身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瘫倒在了地上。
本命法器破碎,让他险些丧命。只是金灵钟在最后的时刻还是释放出了一个结界,最后一柱香的时间……
血,漫过了易千钧身前的一本古籍,在血色浸润之下,大部分记载都已经看不大清了。只有两个字宛若一把刀子刺入了易离年的眼睛,让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殉剑。
这就是易千钧和李冰云瞒了她十天的东西。剑在六天前就可以练好了。
血很快就盖过了那两个字,只是这个念头一旦被易离年所知道,就很难忘却了。
她只站了一会儿,却又像是站了百万年一般。易离年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一旦做出了她的选择,就没有人能更改它。
她突然笑了出来,笑靥如花,只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又有谁能欣赏到这样一番明媚呢?沉吟片刻,她抽出了腰间的短匕,在岩壁上刻画起来。
“咳咳……小年……你快走,我这里没事……”易千钧咳了几口血,又醒转了过来,只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还要易离年离开,“去冰云那里,他前几天失控了,我怕他旧伤未愈,会被他们……”
“哥,我就是在帮他。”易离年背对着易千钧,又把头转了回去,对着易千钧笑道,仍然是明媚如日光一样的笑容,但,这次却掺杂了太多数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种更有用的办法。你们在八天前就知道了吧?瞒了我好久啊……”
易千钧瞳孔一缩,心中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无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易离年扔掉短匕,步履轻盈地走到剑炉前,解下了头上的玉簪。
“小年……你回来……冰云那边还有麻烦呢……他还等着你……”易千钧站不起来,就用手抓着地面爬行,五指很快就被磨得血肉模糊,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劝阻着,随便什么理由,只要能阻止她就好……
是啊,还没和他告别呢……易离年看了一眼石壁,用小指将一缕青丝勾到耳后。她转头看向汹涌的炉火,笑颜不改:“那你就帮我和他告别吧,另外……以后他要娶别家的姑娘,你替我给他把把关。”
少女的脸红得如同晚霞,轻轻踏出一步,在短短一瞬的犹豫之后,纵身一跃。
肉身在剑炉中化为灰烬,魂魄却成了一抹青光,融入到剑胎中。长剑成型,骤然掀起了一阵风暴,火焰随之而飘飞,便如一道通天的火柱一样。
风暴扫过了整个洞穴,易千钧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到了岩石上,又是一口鲜血。
另一边,李冰云站起身来,准备向洞外走去。虽然勉强达到了太玄境第一重,但暗伤太多。回去之后必须要重新修炼。
迈步刚想走出去,只听得一声巨响,随后就是一口长剑破开岩壁穿刺而来,悬停在李冰云面前,发出一声剑鸣。而剑身上,铭刻着的两个字触目惊心——离年。
李冰云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也顾不得收剑入鞘了,径直从那刚破开的洞口冲进了易千钧所在的地方,却只剩下一片狼藉。
“你来晚了,她已经知道了。”易千钧瘫坐在一角,惨笑道,“你没能阻止她,我也没有。地上的玉簪……应该是她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拿上吧。”
“……”易千钧在说完之后,便如同死了一样,只是坐着。呆呆的凝视着地面,仿佛在无穷远处看见了什么一样,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李冰云阴沉着脸,收起了玉簪。伸出手轻抚着岩壁上的两个字,少女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只是……再也看不见她了。
保重。
他想叫,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想哭,却眼眶干涩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泪。大悲何泪,眼泪早就流干了,就只剩下嘶哑的低吼,与握紧而淌血的双拳。
李冰云突然吐了一口血在地上,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以血为墨,写下了一个大字——杀!
离年剑归鞘,他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后来,没人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直至到后来找到李冰云时,他身上干涸的魔族鲜血已经厚得如同一副铠甲一样将他遮住。从那一天起,李冰云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一心扑在剑上,不再问其它事,对李长天对他的处置,再也没有一点异议。
…………
“故事到此为止。你听够了?”易千钧冷着脸问道。
林萧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只恨才子佳人不相逢。听够了,抱歉,我这就走。”他起身走向门外,却在门口处停了一下,忽然低声说道,“易千钧,你有没有听过……剑灵体?”
“……你什么意思!?”易千钧蹭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是说……这可能吗?”
“总要试试不是吗?”林萧回头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易千钧一个人静静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