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出来，王昊便已经醒了。
1994年的夏天，没有空调，也没有冷风风扇，用的最多的是风力很小的风扇。
而昨晚，连风扇也没有，虽说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但是王昊也觉得十分难受，汗流了一整晚。
床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咯人的草席，一群蚊子嗡嗡嗡的叫了一个晚上，这简直要了王昊老命。
起步嘛，当然是最艰难的。
等到太阳的光从窗外照进了屋中，王昊就迫不及待的穿好衣服起了床。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出来了。”
“你有病吧，这么早就起床。”
小青龙眯着眼睛，转了个身，十分不爽的嚷了嚷。
“昨天你说带我去工厂看看的。起床了。”
王昊想要早一点去工厂看看。
小学老师教过的，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一个人早晨的习惯决定了成就的高度，一个工厂早晨的情况决定了发展的前途。
员工早晨上班迟到，工作懒散。
老板睡懒觉凡事不管。
一个工厂，一个企业还会有成功的可能吗？
“要去你自己去，我还要睡觉。”
小青龙生气了，现在6点都还没到啊，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啊，睡觉这么舒服的事情都不干。
“没你可不行，你可是要当黑社会老大的人。”
王昊拍了拍小青龙的马屁，希望他能起床一起去工厂看看。毕竟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等找到工厂，天估计都黑了。
“现在政府这么好，谁会去当黑社会呢，骗你的。”
“你真的不去？那你告诉我哪些厂比较好，我自己去。”
“这附近比较好的有两家，一家叫小天意，另外一家叫大地。你自己去吧，我睡觉了。”
小青龙不耐烦地说完，便又转身睡去了。
花钱大手大脚就算了，还这么懒，能有出息才怪呢。
王昊并不理会小青龙，就一个人用水漱了下口，冲了下脸，在镜子前整了整衣服，向屋外走去。
虽说太阳刚刚上山，路边已经是来来往往的人了。
几个卖早饭的三轮车停在树旁，车旁的老板高声地吆喝着。
“卖油条喽，豆浆馒头炒饭炒面喽。”
“小馄饨要不，小馄饨。”
1994年的买卖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又直接。
2019年的人们点餐收外卖，还要在手机上一张一张图片看过去，想着哪个菜会好吃。
“老板，一个馒头，两个油条，一碗豆浆。”
“好勒，1块5。”
这么便宜啊，王昊摸了摸口袋。
不对啊，就200块了，真贵。
王昊付了钱，接过老板递来的早餐，啃起了馒头。
“老板，我第一次来这里，想问你点问题。”
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身材偏胖，说话的时候总是露着笑脸，一眼就觉得好说话。
“啥事，你说说看看。”
“我想知道，小天意鞋厂和大地鞋厂怎么走？”
“这两家啊，这条路走到底会有一条街，都是做鞋子的。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这么巧，在最两端。”
“你第一次来不知道，这两家鞋厂老板原本是伙计，后来闹翻了就分了出来，谁都看不惯谁，所以也离的比较远。”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有意思，里面肯定有故事。
王昊思考了一下，笑着对老板说：“谢谢啊”。
“不客气，下次再来啊。”
“会的会的。”
王昊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往工厂走去。
碰运气吧，先去一家看一下，如果被录用了就不用去另外一家了。
两个合伙人吵架闹翻，一般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两个人都很有本事，而且觉得自己的本事比对方要高。遇到了困难，各自都坚持自己的解决方案，如果事情得不到解决或者解决的不好，那么停止合作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种情况，一个本事比另外一个强。如果这个本事强的人会做人，也会照顾本事弱一点的人，一般都能合作下去。可那个本事强的人每次都要自己占绝对的便宜，迟早有一天本事弱一点的人会选择闹翻，因为一直吃亏是不可持续的。
所以在有一家老板中意自己的情况下，另外一家老板不中意的概率会大大增加，不值得再去了。
想着想着，王昊就到了第一个工厂，大门口立着一个牌子。
大地鞋业。
和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厂房说大不大，三层楼的建筑，每层是4个房间，大门进去是一个搭着铁棚的仓库，里面堆着一桶桶皮料和一袋袋鞋底。
上班的小工三三两两地走进工厂，看上去年龄比王昊大几岁，都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咦，门口的另一侧好像有个黑板挂在那里。
王昊马上小跑上去看了看。
只见黑板上写着几行字：
招小工2名，熟练车工3名，有经验者优先。
真巧啊，工厂刚好缺人，看样子有机会啊。
刚刚还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找不到工作，看到这几行字，王昊的心松了一大半。
“大哥好，老板什么时候会来？”
王昊看完黑板上的招聘，就急忙拉住一个正准备进工厂的员工，问了起来。
“老板啊，8点以后吧。”
这名男子疑惑地看着王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你找工作的吧？”
“嗯，我来找工作的。”
眼前的王昊，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牛仔裤，一双90年代流行的旅游鞋，虽然外表帅气，个子也高，但是这行头怎么看都不想是做生意的客户。
“那你……”
这名员工话说到一半，就被不远处轿车的滴滴声打断了。
是的，1994年的轿车普及率很低很低，街上最流行的还是自行车和摩托车，当时谁家有辆摩托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况是轿车呢。
两个人就这样同时回过头望着汽车笛子声传来的方向。
“你看，这就是老板的车，你运气好，今天来这么早。”
男子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往这边开的奥迪100。
王昊远远地望着，这车咋那么像小时候看到的桑塔纳，也不知道价格是多少，这个年代的奥迪应该要多贵有多贵吧。
一分钟不到，车子就停在了工厂的门口，车门打开了。
“不是和你说过了，这次的货出现问题是意外吗？肯定没问题的，我已经到厂里了。查了情况再和你说。”
一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从车里走了下来，1米7不到的样子，梳着个大背头，右手拿着大哥大，对着手机另外一头的人大声嚷着。
“真是一帮蠢货，干什么吃的，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
打完电话，这名男子还不停下来，破口大骂。
王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瞬间就失望了，对大地鞋厂老板的第一印象很差。
没准这名老板只是遇到烦心事了，骂人也是正常的。
王昊安慰了一下自己，就往老板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老板还需要小工吗？”
走近了看，王昊发现老板的脸色很不好看，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眉毛上翘，嘴角下压，感觉要把人吃了。
“去去去，不要不要。”
老板头都没有回一下，随意的就把王昊打发了。
不要，不要的话还在外面挂牌招小工？
不要就不要呗，这脾气迟早要倒闭。
老板女儿？不存在的。
就这死肥猪的女儿，送给我都不要。
真是越想越生气，希望另外一个老板人好一点吧。
王昊什么都没有多说，头也不回的往街上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