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生活,还算宁静。
大海平静,渔民们便出海捕鱼。
若是起了风浪,他们便呆在家里,等待雨过天晴。
但这种看天过日子的生活节奏,却也如同这座小岛一般,被困在了银雀帝国边陲之外。
银雀帝国,领土辽阔,占据兰彻斯曼大陆东部的大部分区域。
由于人口密集,且平原居多,所以商业贸易频繁,经济发达。
它的国都,雀都,更是有着“世界中心”之称。
也正是因此,在过去的数百年里,银雀王国一直是兰彻斯曼大陆上的霸主,无人可以撼动。
但是这一切,在几年前的某个冬天,悄然发生变化,
这变化就像是蝴蝶煽动翅膀,无迹可寻,却可引来风暴!
这个翅膀,便是亚提王国。
亚提王国,位于银雀王国西部,土地贫瘠,山脉纵横。
“荒废花园”是游吟诗人们对于它的戏称。
两国毗邻,按道理来讲,开战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亚提国实在太穷啦!
如果说【雀都】是站在银雀国这个巨人肩膀上的明星,
那么亚提国,则只能算是巨人脚下的一粒尘埃。
渺小的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银雀国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这位邻居吹响号角的时候,无动于衷。
试想一下,谁会为了一粒尘埃,去打扫整个房间呢?
所以,风暴最终卷起。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上帝对“暴风眼”里的银雀国,又开了一个致命玩笑。
年迈国王查理十七世已然病危,但本该继承其衣钵的大王子却提前一步死于疆场。
紧接着,二王子死于传染病,三王子也被刺杀,只留下一个不能继承王位的公主。
一时之间,公爵纷纷起兵。
他们不是为了驱散敌人,反而是将矛头对准自家的国家!
如果不是国王向来风流,也许持续了四百年的帝国,就真的会在此画上了句号。
万幸的是,他还有一个私生子。
当然是王子。
只不过这个王子却在大海彼岸的天启国做人质。
于是,以圆桌议会为代表的保王党人士,开始了平生以来,最遥远的一次航行!
……
暴风雨后,天空总是格外清澈。
这次也不例外。
格兰与父亲收起最后一束网后,开始调转船头。
日落收网,向来是渔岛传统。
但是这一次,他们却被迫推迟。
煤油灯下。
格兰数着网里为数不多的鱼,肚子“咕咕”叫着。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忽然出现,现在正是晚饭时间。
“我们应该把网的孔洞改小一些。”
“这想法相当愚蠢。”
父亲划着木船,船桨与船身摩擦,“吱吱”声让人心烦意乱,“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
格兰背着父亲,做了一个不服气的鬼脸。
他回头望了一眼大海,海面倒映着月亮斑驳的影子。
“大海很大!我们多捕一些没关系的,只要不像她那么贪心就好。”
她,指的是他的母亲。
父亲曾告诉他,母亲正是想要获得深海的宝藏,才一去未归。
父亲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划动起来。
“看好油灯,大海之上,灯灭人亡!”
海洋中,灯光就是希望。
格兰撅起嘴巴。
自从苏菲尔来了之后,父亲就很少再提起母亲。
他们最终顺利上岸。
远处房屋,灯光已等待多时。
格兰拖着渔网,走在父亲身后,在路过院子门口时,黑狗只是“呜呜”两声。
它总算识趣了些。
房间内。
年轻人仍然没有醒来,他似乎陷入了一场美梦。
当然,绝望的老年人显然不在他的“美梦”当中。
皮斯先生朝墙角床上看了一眼,这才提着苏菲儿问道:
“想到让年轻人进食的方法了吗?先说好,这里可没有小米。”
小米粥是老年人提出的请求。
怪不得他小气,小米在渔岛上算是奢侈品,两袋煤炭才可以换来一千克。
苏菲儿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眼睛如同玛瑙。
“我把黑面包掰碎泡在水里,看起来除了颜色,与小米粥没什么区别。”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窗外。
格兰一边等待晚餐,一边收拾着托回来的渔网。
他听到了对话,于是开始回忆自己上一次吃小米粥是什么时候。
上年的圣诞节?
还是上上一年的圣乔治节?
记不清了。
也许这两个日子,也都没有吃吧。
苏菲尔,格兰通常叫她婶婶。
她与德莱尔一样,两年前从西边的战场上逃难而来。
不同的是,德莱尔来时提着鹦鹉,她却系着围裙。
格兰对她没有多少好感。
如果不是对方熬出的鱼汤更加美味,他是绝不会同意老爹追她的!
收拾好渔网,晚餐刚好也准备完毕。
格兰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黑狗,摇了摇头。
餐桌上。
今天不止有鱼汤和黑面包,还多了一道清蒸海贝。
海贝通常要拿去换钱,很少端上餐桌。
除非有客人。
由于多了一个人,本就不大的方桌显得有些拥挤。
老者先是做了一番祷告,然后才准备用餐。
但看到刀叉把手上的锈迹后,他又一次停了下来。
“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们,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上帝?
格兰叉起一只肥美海贝,有些不爽。
我跟我老子救了你,你却诅咒我们去见上帝?
皮斯先生却赶忙摆了摆手,他不怎么信上帝,但忠厚的人向来谦卑。
“你应该谢谢自己才对,我还从没见过能从暴风雨中活下来的人呢!”
说完,他目光不自觉朝床方向扫了一下。
他不知道,这位可怜年轻人能否挺过来。
苏菲尔学着老者做了一番祷告,与格兰父子生活在一起,差点荒废,生疏了不少。
“你们为什么要在暴风雨里行船呢?”
老者闻言,垮掉的肩膀顿时挺直一些。
看上去很有些骄傲。
“如果上帝在暴风雨后,那么就算粉身碎骨,在必然往之!”
粉身碎骨是假的,不饿才是真的。
格兰喝了一口鱼汤,鲜美!
他很纳闷,这老头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鱼汤马上要凉,老头却一口还没吃!
怎么着,怕暴风雨后的上帝怪罪,所以您打算绝食,赶着去见他老人家呗?
“您是说,这是上帝的旨意?”
苏菲尔似乎很懂上帝文化圈里的事儿。
老者仰头闭目,沉默不语。
皮斯眼神示意苏菲尔少问多吃,随后自己也准备进餐。
可低头一看,才发现海贝已经一干二净!
“你个小兔崽子!”
皮斯望向罪魁祸首,“半年不吃一次,一个都不跟老子留!”
格兰唆了唆手指头,目光满是得意。
“是的,”
老者忽然开口,格兰与父亲赶紧停止眼神战争。
“君权由上帝授予,身为圆桌议会一员,不顾一切迎回君主,当然是上帝的旨意。”
圆桌议会?
格兰与父亲对视,两眼迷茫。
反倒苏菲尔身体猛地一颤,差点将面前餐桌打翻。
“君主?您是说、、、”
老者点了点头,面色更加悲戚。
“国王病危,恐怕不久便会……查理王子本该接受诸臣效忠,可不成想却遭遇海难、、
老臣,有罪啊!”
查理、、王子?
格兰与父亲面面相觑,大概明白了年轻人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们救了这个国家未来的国王?
那以后岂不是要飞黄腾达啦?
可……
格兰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这特么顶多才算是救了一半呀,也不知这“一半”到底有没有用。
苏菲尔捂住嘴巴,看起来比之前要伤心的多。
嗯,也能理解。
如果你掉了十块钱,你的朋友大概会轻轻拍打你肩膀,并且安慰你别放在心上。
可如果你掉了张卡,卡上有一个亿、、估计你朋友的表情大抵与苏菲尔也差不到哪去。
“会好起来的!”
这次开口的是格兰,他很激动,“德莱尔说了,他一定会醒过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老者摇了摇头,肩膀重新塌了下来,似乎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可是国王等不了,帝国也等不了!”
这位名为约翰的老人像是一只残烛,无神地盯着桌上的简陋晚餐,“我是罪人,会被刻在历史的屈辱柱上、、这是我应得的!”
格兰对约翰无法感同身受,但也好受不到哪去。
他眼前,一箱箱黄金飞出了窗外,飞向大海深处。
他对黄金没什么概念,但他知道,母亲是为了黄金才离开的。
既然如此,如果自己有了黄金,母亲不也就会回来了么?
所以,那是母亲回来的希望。
但是现在,它却随母亲一起消失在海雾之中。
门外黑狗忽然叫了两声。
海上,起风了。
格兰透过窗户看着海面,一片漆黑。
在大海上,灯光就是希望。
听到声音的约翰忽然抬起头来,他看着格兰,眼睛里像是燃起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