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昊宸略一沉吟，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你跟我一起去吧，顺便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唐煜程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向外走了出去。
“诶——等等！”乔玥清拦住了他们，“你们要去哪里啊？”
“监控室。”朱昊宸说。
“这……”乔玥清面露难色，“好像有点问题。”
“怎么了？”朱昊宸面带不解，“监控室出问题了？”
乔玥清没有回答，而是一脸狐疑地望着朱昊宸旁边的唐煜程。
朱昊宸似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转过头看见身旁那个人的表情，却也吓了一跳。
只见唐煜程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乔玥清，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就仿佛见了鬼一般，嘴巴略张，整张脸显现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不可思议。
“你……怎么了？”朱昊宸用胳膊碰了他一下，“看美女看出神了？”
听到这话，乔玥清顿时满脸通红，走上前去使劲踩了朱昊宸一脚，她本想快步走开，但一想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加之自己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只是表情显得十分精彩。
“你是……孙善忠的女儿？”唐煜程颤颤巍巍地说。
！！！
听到这话，唐煜程旁边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这语气明显不像在开玩笑，而且，开玩笑也没有这么拿死人不当回事的啊。难道……
“你认识她？”朱昊宸连忙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震惊，装作平静地问道。心里却在想：难道面前的小乔，其实用的是个假身份？或者，以前真的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但转念一想，看她这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像是有过特殊经历的人啊。
“不认识，”唐煜程开口打断了朱昊宸的思绪，“但我看过照片。”
“你开玩笑吧？”乔玥清有些哭笑不得，“我今天才刚来啊，哪来的照片？你总不可能凭空翻我手机吧？”
“不。”唐煜程摇了摇头，“大约十年前吧。”
乔玥清更奇怪了，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却被唐煜程接下来的话止住了：“如果监控室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先去监控室吧，有问题我们边走边说。”
乔玥清迟疑了一下，心想反正他们查监控也不会查检验科的监控，那么就没什么问题，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朱昊宸见状，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带着两个人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
“你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路上，朱昊宸开口问道。
“邻居而已。”唐煜程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对被害人家庭了解多少？或者说，他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我觉得应该不大好，”唐煜程摇了摇头，“我其实十年前就搬出去了，在那之前，有好多次我都去他家找过他，都因为他家打骂声太大吵到我了，甚至吵到了楼上楼下，但无论我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也就是在找他的那几次，我在他家里无意间瞟到了他家庭的合照，照片上他女儿那种灰暗的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说到这里，唐煜程顿了顿，喉结很明显的上下蠕动了几下，沉默了几秒，他继续道，“那是一种，由于外界环境长期的折磨而导致对明天，或者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神情，这……这根本就不该是她那个年纪该有的表情！”唐煜程的语气突然间明显的激动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搬了出去吗？我就是为了远离孙善忠这样的人渣！如果不是他这一颗老鼠屎，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神色！而且，你们以为只有他女儿这样吗？其实你们错了，还有她母亲，不，她更严重，她的脸上已经显得十分呆滞了，这说明了什么？”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乔玥清直接脱口而出。
唐煜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就没有留意着是谁说的，听到这么一个名词，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就是人质心理，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对加害者产生了依赖心理，已经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给了加害者，难道，这不是更可怕的吗？那个孩子，至少还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而那个大人，却已经迷失了自我。我有的时候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浅显易懂的道理，连小孩子都明白，大人，却理解不了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唐煜程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喘气声微微粗了一些，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丝丝冷汗，仿佛，他才是当时的真正受害者一样。
“你们知道吗？”唐煜程自顾自的说，“有的时候，旁观者甚至比当局者还要痛苦，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情况应该被改变，但却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不报警？”朱昊宸有些不悦，“家庭暴力这一罪名是完全可以给他刑拘的。”
“切，报警？”唐煜程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全世界那么多家庭暴力，警察管过几个？而且你刚刚也说了，抓了，最多也就是个刑拘，根本不能制止这些禽兽的暴行，不是吗？”
朱昊宸顿时哑口无言，他想不出任何语言来辩驳这一番话，毕竟，法不责众，他说得在理。
又是一阵沉默，眼看到了监控室的门口，三人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而是在大门口停了下来，继续听唐煜程接下来的讲述。
“于是，我就搬了出去，和我弟弟一起。我们当时是住在一起的，所以，他也目睹了隔壁的一切。他当时好几次都抄着菜刀想去隔壁闹事，但都被我拦了下来。我知道他这是心疼孩子，但，你们也知道，我这也是为了我弟弟着想，万一真失手把那个禽兽给杀了，唐洛飞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唐煜程咽了咽口水，“最后，我们就选了搬出去这个折中的办法，至少周围清净了，这样或许可以减轻一点心中的愧疚感。但是我们错了，因为搬出去之后，后悔和自责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我们都去找过几次心理医生，但都毫无效果，唐洛飞不止一次的责问我说当时为什么要拦着他，我也只能默默的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本不该存在的压力，直到今天。”
唐煜程终于说完了，眼眶已经微红，整个人好像已经虚脱了一样，无力地倚靠在身边的护栏上。过了好久，才惨笑着对乔玥清说：
“小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啊，如果不是我当时袖手旁观，你……也不会选择今天来当一名法医，来真正地透视人心最黑暗的一面吧。”
“这是……真的吗？”朱昊宸已经被完完全全的震惊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起大案的被害人，居然和眼前这个实习期刚刚过了的小法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乔玥清真的知道点什么？他转过了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身旁的乔玥清，问道。
乔玥清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一副少有的面孔，望着唐煜程略显歉意的脸，认真地说：
“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