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狐王军的攻势在傍晚停止,退回了山下。
双方在这一天都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南桑王损失了五百多人,左狐王的损失估计接近一千。
积石山上没有木柴干草,到了晚上就黑漆漆一片,寻不见一点火光。
晚饭是牛肉干,又韧又有嚼劲,吃起来很费力。
郑清白只得慢慢咬着,用口水把肉干泡开,再咬下来吞掉,免得磕伤牙齿。水资源也是限供,底层的南桑人都得不到,更遑论郑清白两人。
夜色中响起马的嘶叫,这山上没水没草,人好歹有口吃的,马就真的只能饥渴着肚子,充当后备粮食了。
“慢慢抿,等口水把肉干泡软就好吃了。”
郑清白看着神情苦闷的娜稚,出言安慰。
娜稚舔了舔干燥的嘴皮,苦笑道:“郑大哥,都一天没有进水了,哪里还有什么口水呀!”
郑清白叹口气,说道:“忍耐吧,当下也只能忍耐了。”
娜稚乖巧地点点头,她也仅是把自己心声抱怨出来。
山下,左狐王军营地。
中军大帐。
左狐王皱起眉头,一一看过帐内的前左右三军将领并两位降将,嘶了一口冷气,说道:“你们以几倍的兵力合攻一座山头,损失了快一千人,什么都没拿下来?”
众将垂着头,不敢吱声。
谋士在旁道:“四面围山,南桑人见无路可逃,自当奋勇抵抗。所谓围师必阙,要给南桑人适当的希望,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条生路可走,依我之见不若让开北面,以此瓦解南桑军心,到时大王在趁其懈怠,一鼓作气即可下此山!”
“放屁!”
左狐王瞪眼大骂,手里抓着马鞭指向谋士,一步步向他逼近。
谋士脸色一白,吓得一步步往后退。
左狐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回马鞭,转身朝向众将,喝道:“好好的一场草原围歼,硬生生让你们干成了攻坚!”
众将头埋得更低,帐内鸦雀无声。
“现在谈这事儿已没了意义,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想想怎么拿下面前这座石头山吧。”谋士又走了出来,为众将开脱,同时提出主意:“南桑王在这石头山上,相当于自投绝地,山上没水没草,火也生不起来,要不了几日南桑人就要自己崩溃。我还是那个主意,围师必阙,放开一面,让南桑人觉得自己有机会逃,瓦解他们的军心······”
谋士还没说完,左狐王就瞪了回来,他连忙闭嘴。
“你倒是继续说呀!”左狐王道。
谋士打量了左狐王一眼,小声道:“你这是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呢?”
左狐王没好气道:“你就说说看。”
谋士张了张嘴,却又道:“我还是不说了吧。”
“我叫你说!”
左狐王甩开马鞭,啪的打在地上,吓得帐内众将都微微颤粟。
谋士脸色更加惨白,喉咙滚动几下,说道:“咱们只要围在山下,什么也不用做,过不了几日,南桑人就会支撑不住,这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到那时候南桑王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要这座山头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
“我是要这座山头吗?”左狐王气势汹汹地走到谋士面前,拎起他的领口,逼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再说了一遍。“我是要这座山头吗?”
谋士紧张道:“那,那你是要什么?”
“我要的是南桑王的头,他的头!明白了吗?”左狐王对着谋士吼道。
“明白,明白。”
谋士急忙伸手擦拭脸上溅到的口水。
左狐王放开谋士,握着马鞭,一个个的点着诸将,问道:“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众将齐声回答。
“这本来是件非常简单的事,现在弄得如此复杂。”左狐王道,“我本来是打算歼灭南桑王主力后,再一鼓作气捣毁南桑部落,现在这个计划不能成功了。我们在南方越久,不论是我们,还是北方的局势,都会更加危险。我们必须迅速拿下南桑王,生死不论!”
前军副将道:“末将明白,末将愿意明日亲自率军攻山,定然拿下南桑王人头。”
左狐王瞟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副将,而没办法做主将吗?”
前军副将挺起胸膛,掷地有声道:“因为末将只有修为,不懂军略,做主将误军误事,所以只能做副将。”
左狐王点点头,说道:“我让你做副将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希望你多多历练,好以后能做独当一面的主将。”
“末将定不负大王栽培!”前军副将道。
但左狐王叹道:“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还是只适合做副将。”
前军副将迷惘道:“末将惶恐。”
声音微弱许多。
左狐王意味深长的凝视他,说道:“白天大战一场,南桑人疲惫不堪,到了晚上,正是夜袭的好时机,你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
前军副将辩解:“白天一场大战,我方也疲惫不堪,急需休息。”
左狐王咬了咬牙,吸了口气,又悠长吐出,问道:“你的预备队呢?你打仗没准备预备队吗?”
前军副将道:“仅三百人,恐人少不能成功!”
左狐王看向左右两军主将,厉声下令:“把你们的预备队也拨给他,今夜奇袭,务必要见功!”
谋士从旁建议:“最好先把北面撤围,再从南面进攻,到时候南桑人见北面有路可走,必不会舍命抵抗。只是夜色太浓,若是举火照明又易成为靶子,若是不举火,又难以分清敌我,这该如何是好?”
前军副将道:“这好办,挑十至二十名臂力大的,专备火把,将其掷进南桑人中。到时火光齐耀,南桑人也不能以火亮处为目标。”
“哎哟,这倒又提醒了我。”谋士一拍脑门,向左狐王道:“咱们可以在东西两面扎下草人,一旦南面发难,便多举火把,令南桑人以为咱们是三面齐攻,把他们的力量分划开,如此夜袭成功的几率会大大提升。”
左狐王道:“那就依你所言,左右两军主将同去,今夜定要成功。若能早一些结束南方战事,咱们方能在整场战争中给自己加重赢的筹码。”
······
吃了肉干,郑清白嘴干得很,实在睡不着觉,想喝水极了。娜稚也是如此,靠在石头上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叹了口气,决定出去吹吹风,便对娜稚道:“我想出去走走,你要去吗?”
娜稚“嗯”了一声。
两人起身,走出巨石下面,郑清白又向巨石顶上走去,站在上面眺望,可以看尽左狐王的营地。东西方和南方皆有火光照耀,唯独北面一片黑暗,早些时候北面是有人的,如今却好像撤走了一般。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郑清白心想。
“你在看什么?”
突然,石头底下传来渊吉的声音。
郑清白瞥了一眼,笑道:“夜里睡不着觉,便想起来看星星,谁知道星星也没有,只好望着夜色,猜想宇宙的奥妙了。”
“你也懂星象?”
渊吉向上走来,很是惊异。
郑清白沉吟,思考着十二星座的运势、性格算是星象吗?好像是不算。于是他就大方承认:“殿下高看了,我并不懂什么星象,不过是好奇罢了。”
渊吉走到岩石尖上,望着北面,说道:“三面营火明亮,却唯独北面漆黑无火,犹若空荡荡一片,左狐王是在想什么?”
郑清白道:“大概是想动摇军心,故意纵容南桑人逃跑吧。”
渊吉吐出一口气,说道:“马匹已被我下令集中了起来,以积石山的地形,一个人逃下去有可能,但想要带着马悄无声息地下山却是不可能,而在草原上若是没有马,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郑清白淡淡笑道:“更何况还是饥渴交加的马,想要骑马出逃,倒还不如自己双脚跑得快。”
渊吉从自己腰畔解下水袋,递给郑清白,却什么也不说。
郑清白眨眨眼,迟疑接过,说道:“这不会是水吧?”
渊吉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水,这是我的量,若是喝尽,我也没水喝了。所以你最好不要一口气喝光。”
郑清白微微一笑,递给了旁边的娜稚,抱拳谢道:“多谢殿下了。”
渊吉撇撇嘴。
娜稚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交还到郑清白手中,他也喝了一口,便还给渊吉。
就在此时,积石山南面突然亮起火光,几十根火把划过半空,落在了石缝间,散发微弱光亮。
厮杀声骤然响起,东西两面也迅速亮起火光,影影倬倬,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夜袭!
郑清白脑子一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