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言是走了,但东阳宸却静静地站那里,许久才举起那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折下旁边的梅花枝,慢悠悠地往韩灵静所在花丛走。
韩灵静赶紧低下头,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同时鄙视自己的天真和幼稚,像东阳宸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她,她只是希望宸世子识时务一点,不要揭穿她,不过她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这位小姐,难道你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吗?”东阳宸走到韩灵静所藏花丛旁,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看着韩灵静的头顶道。
韩灵静闻言,心虚抬起头,那副如玉的俊颜瞬间映入眼中,一时看呆,远看应该惨无人寰,没想到近看更动人心魄。那拥有完美弧线的下巴,优美如樱的薄唇,挺直的鼻梁,在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双眸时,她羞涩低下头,缓缓地站起来,羞愧满面解释道:“那个...小女子不是故意偷听的,怕走过去会扰了你们,所以才躲起来。”
东阳宸瞥一眼那墙角,看看那剪水双瞳,因羞涩灵动转来转去,笑一笑,邀请道:“不知小姐可否陪在下走走!”
韩灵静不记得当时怎么回他的,在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呆愣愣跟在东阳宸后面,狠狠暗啐自己一口,人家只是轻轻一勾,自己就没皮没脸跟着了,果然是男色害人。
“韩府六小姐,韩灵静是吗?”东阳宸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
“是!”韩灵静回道,她并不奇怪东阳宸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感觉这世事,东阳宸无所不知。
若是被东阳宸知道她这个想法的话,定会感叹一句“这姑娘也太看得起他了”。
东阳宸听那声若蚊蝇的回道,有些好笑转过身,看看落后许多的人儿,浅笑道:“七小姐,是怕我吃了你吗?”
韩灵静一时不明其意,抬头一脸疑问望着东阳宸。看到东阳宸的趣味之笑,渐渐明了,瞬间满面通红,语无伦次道:“那个...那个,我,我...”韩灵静懊恼低下头,觉得自己特没用,话都不会说。
若是明菊和冷秋看到自家小姐这模样,定会惊得下巴掉下来。
东阳宸看着那垂下的头额,开怀大笑,眉宇舒畅,感觉许久没用这样畅快的笑。
韩灵静听到笑声,轻轻抬头,入眼是耀眼的笑容,仿佛光芒都被他的笑容凝聚,迷幻而美好。许是受到了感染,她也对着东阳宸莞尔而笑。
一笑泯除羞怯,韩灵静从容自如许多,两人齐肩静静的走着,空中飘落着梅花,万籁俱寂,安逸而祥和。
不过让韩灵静奇怪的是,这一片梅林虽然偏僻,没有一个人走过,这就有点古怪了。
“这梅花枝赠予小姐,虽是借花献佛,能为小姐增添一丝梅花芳香,那也是最好不过了,只望小姐莫要嫌弃。”东阳宸说完,就把手中梅花枝递给韩灵静。
韩灵静有些受宠若惊,按捺住心里的狂欢,接过那梅花枝,轻轻道了一声“谢谢”。她刚刚还觉得这里的梅花都比不上她家的那棵,不知为何,她现在觉得她手中的梅花枝比她家的还要亲切可爱。
她还在暗暗自喜时,却听到东阳宸戏谑道:“七小姐,宫里的糕点虽美味,但不宜多吃,过满则亏。”
韩灵静闻言一愣,接着满脸通红,头顶冒烟。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在宴会上,他是真的在看她,想起自己在宴会上狂吃的模样,她现在想找个洞钻进去。
东阳宸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眼角微微扬起,犹如千年雪狐,随时都可以将人的魂魄勾去。缓缓低身附在韩灵静的耳边轻声道:“七小姐,誉王府的糕点就不错,想吃的话,在下让人给你送过去。”
韩灵静:“……”
东阳宸的体温,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让韩灵静的脸更红了,她闻到他身上奇异的香味,似曼陀罗花香,带着致命的魅惑,诱人醉生梦死,其中掺合着淡淡的药香味。
韩灵静觉得不能待在这里,她就算不被因心悸而死,也会被东阳宸的话给羞死。况且她的心既然在蠢蠢欲动,暗叹一句“妖孽啊”。
韩灵静意识到情态有些严峻,一边往后退,一边嬉笑道:“小女子谢过宸世子的盛情,不过韩府的糕点也不错,就不必麻烦宸世子了。姐姐们还在等着,她们这么久没看到我,怕是着急了,所以先告辞了。”说完就落荒而逃了。
东阳宸望着那越走越远曼妙的身影,眼中温和的笑意慢慢地收起来,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剑晨道:“出宫,我们还有事要办。”
剑晨望着如神般的主子,他终于明白向来不喜参加宴会的主子,为什么今天来参加?原来是为了见韩府七小姐,还让他在外面挡着人。剑晨有点想不明白,主子要打探韩府,为什么不选择韩灵慧,偏偏选择其貌不扬且不受宠的韩灵静,难道是韩灵慧这个目标太大了吗?
韩灵静小脸红扑扑往寒梅宫走去,其实心里很懊悔的,都怪自己没出息,若是和偶像多呆一会,那该多好啊。
她到殿前便看到韩灵慧一群人在寒梅宫左侧的高台赏梅,寒梅宫的两侧都有用石头筑成的高台,上面石栏杆围绕三面,另一面是紧靠宫殿,一条两折石梯通顶,两侧的高台的构成是一样的。站在上面,可以把整个梅花园一目了然。
左侧的高台上是韩灵慧和三皇子的一群人,右侧只有太子和赵默言两人,在高台上的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一般朝廷的命宫的那些小姐公子都不会上去的,怕碍了贵人的眼,只能在梅园里四处走动。
韩灵静觉得嘛,自己在这里一局外人,格格不入的,所以她愉快地决定提前回府。等见到父亲还是和他直说了吧,让他不要费尽心机促使她参加各种宴会,虽然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不适合她。不过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看看手中的梅花枝,羞涩地笑一笑,欢快的往梅花园门口走去。
韩灵静刚出梅花园,就遇到一队宫中巡逻的侍卫,领队的是林正羽,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遇上了。林正羽惊讶道:“七姑娘”。
林正羽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韩灵静,因为按照韩灵静的身份,她不会出现才是,感到意外同时又有些不明的喜悦感。
韩灵静浅笑地朝他点点头,便继续往前迈步,刚走不远,身后有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七姑娘,等等,我送你到正朝门。”
韩灵静闻声一愣,转身看着快步走来的林正羽道:“林公子,不是在当值中吗?若是因小女子使你失职,小女子实在愧不敢当啊。”
林正羽闻言大笑,瞧瞧韩灵静的一脸的不赞同,止笑解释道:“七姑娘,莫担心,是到我这一队小憩的时辰。”
两人并肩往正朝门走去,韩灵静突然想起她哥哥和她提过林正羽的职位,疑惑问道:“林公子,你不是殿前侍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正羽是殿前侍卫,出现在这里巡逻,有点奇怪,殿前侍卫是保护皇上的安全,由一群武艺高强的勋戚子弟组成的护卫队,林正羽便是其中一位。
“今天本是我的休沐的时间,因今天的赏梅会,需加强人手,总司大人就叫我过来。”林正羽有些自嘲道。
林正羽口中的总司大人就是赵相的嫡长孙,也就是赵默言的胞兄赵清寒,刚刚在宴会上也看到他,俊美不凡。林正羽在殿前护卫队里怕是过的不尽人意,就算是人手不够,也不会皇上的护卫队里面调人,摆明是赵寒清刁难他。
“林公子,人不可能一生顺境,总会有逆境相伴。但逆境而行,才能会更强大不是吗?”韩灵静安慰道,虽然她觉得有点鸡汤,但是也是实话。
林正羽突然很羡慕韩逸。羡慕他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妹妹,若是他的妹妹有韩灵静一半的明事理,他或许就不会那么累了。林正羽低头看傍边比他矮半个头的女子,修长卷翘睫毛,清澈明亮的双瞳,白皙如凝脂的小脸,其余五官都很平庸,但是就是这个长相平凡的女子,每次出现,总是能牵动他的心。
“七姑娘,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们家已经是三代世袭,经历过两位帝王,到了我这,爵位已经不能世袭了,只不过我父亲还在,皇上还没收回爵位罢了。”林正羽深沉道。
接着又道:“我祖父在先帝就位时,战功显赫,我父亲年轻时,也是一个威震四方的少将军。只不过这一切在元和之乱之后就变了,祖父不理事,父亲消沉。皇上因敬重我祖父是守护东阳皇朝的大将军,再加上我父亲的归顺,才保留武定侯爵位到现在。我能走到这个位置,全靠自己去拼,每走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的,因为我不是只有自己,我背后是武定侯府。”
他停顿一下,目光坚定望着远方道:“即使武定侯府已经开始腐朽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样没落,我要让它继续鲜活下去。”
韩灵静看一看这个斗志昂扬的少年郎,挺佩服他的,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上面有父兄顶着,而林正羽却是孤军奋斗。
“承祖辈恩泽,行纨绔之事,胸无大志之辈,比比皆是。如公子这般,寥寥无几,我着实钦佩,也望公子的赤子之心永恒不变,上天定不负有心人。”韩灵静认真道。
林正羽闻言笑道:“承七姑娘吉言。”
林正羽送她到正朝门,就返回宫中侍卫休憩处。
韩灵静坐在马车上,拿起一本书消遣,可根本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和东阳宸在梅园的情景,心还有轻微的悸动,美滋滋问道:“我说,我今天和宸世子独自两人逛梅园,你们信吗?”
明菊和冷秋听了韩灵静的话后,两人面面相觑,她们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们之前怎么没发觉小姐这般自恋。
韩灵静被明菊她们的表情囧一下,涨红了脸道:“我今天真的和宸世子独处了。”
明菊忍俊不禁大笑道:“我就知道,谁也抵挡不了宸世子的魅力,就连小姐也做白日梦了。”
冷秋闻言莞尔而笑,并附和点点头,若是面具下那副容颜,她略信一二,但这副尊颜,她实在无法相信。
不过她们看到韩灵静脸上的冷笑,就再也笑不出了,彼此哀嚎一下,她们今天都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