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小娘子对我说‘你看,这烂漫的春日,花儿开得如此之美,人家玉兰日日给大娘子插瓶,你也好歹给我屋子里插一瓶呀’!我思忖,我哪里会这个呀!于是,我便琢磨着来向妹妹请教,又怕妹妹嫌弃,不敢来。不想,今日便在这园子里碰上了,你说,这可巧不可巧?”
妺臧玉兰侧过头,看了虹霓一眼,她正巴巴地看着自己。
“插瓶花而已,没什么好请教的,你剪了回去,往瓶子里一插,便了事。”
说完,妺臧玉兰走开了。
“唉,都怪我自己不好!整日小肚鸡肠,如今,害得自己被主子娘娘不喜,连姐妹都没有了。这府里,我竟是待不下去了……”虹霓掩口啜泣起来。
听着虹霓抽抽答答的哭泣,妺臧玉兰心里一软,道:“这边的丛芍药开得甚好,你也来剪些吧。”
虹霓登时喜笑颜开,挎了篮子往这边来。
前世里,妺臧玉兰在野利府受尽欺凌,身为卫慕氏应唤的虹霓没少干落井下石的事儿。
这一世,妺臧玉兰本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只想救出哥哥便离了这虎狼蛇窝的。
可世事无常,这一世,这虹霓竟然在自己进府的第一天便被卫慕氏踢出了局,终究她是因了自己的上位才被挤走的,她对自己心有怨怼也属正常。故此,妺臧玉兰对虹霓并无多大仇恨。再者,前世自己受尽欺凌的苦楚,自然也是知道被排挤打压的滋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是,听虹霓这一哭,她心中便生出原谅她的念头来。
“这芍药花虽艳丽富贵,但到底还是娇气了些,若是等花开盛了再剪,花瓣便易得脱落。你只挑那起未开盛的剪,回去插在瓶里三五日,也不会掉花瓣。还有下剪的时候手要轻,茎要留得长些,花茎长它才吃得到瓶里的水。你看,像我这样……”
“哦……”
“来,你也来剪一枝看。”
“啊?”虹霓一愣。紧接着又忙道:“玉兰妹妹,你的头发生得好美!”
这女子,巴巴地要学插花,真真儿地教她,却又三心二意。妺臧玉兰一时便没了教授的兴趣。
虹霓的兴致却高涨起来。
“我听说,现在南边儿流行一种新头式,名字叫什么‘云鬓髻’。并不像我们大夏人这般将头发高高挽起,而是梳得懒懒的,两鬓还留些垂发,看起来十分妩媚呢!”
“哦。”妺臧应着,不怎么理会她。
云鬓髻她见过。前世做太后的时候,南边儿宋国时有使官来大夏国,有一回,一位姓赵的使官来访,不仅带来了金贵的大藏经,还带来了他的宠妾。那位年轻的宠妾,便梳着云鬓髻。她并不觉得那女子梳的发式有多好看,倒是对那位使官带来的经卷十分喜爱。
“玉兰妹妹,你生得这般好看,不如我帮你梳个云鬓髻,你定然美得跟仙子一般!”虹霓不顾玉兰的冷淡,自顾自滔滔不绝道:“对了,昨日唐兀小娘子赏了我一枝花,我还没戴。你定然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头花,一层层的绢纱堆叠而成,竟如同那天上的云一般好看呢!听说那头花可是宫里头赏踢的呢!小娘子都通共才只得了两枝。”
虹霓越说越起劲,干脆连花都不剪了,便要拉妺臧玉兰上她屋里去梳头发玩。
她许是后悔上次害我,想要弥补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便给她一个面子……
和虹霓走得亲近些,自然便与唐兀氏接触的机会多些。眼下野利旺荣还对唐兀小娘子新鲜着,若是能从她们兰心院这里打听到什么消息,也是好的……
妺臧玉兰便不再推脱,随了虹霓来到兰心院。
唐兀氏小娘子正在屋里擦拭珠宝首饰,听得外面人声儿,忙收起首饰。
虹霓上前道:“小娘子,今日我在园子里碰到玉兰妹妹,思量着你昨日赏我的宫花还没戴,便邀了玉兰妹妹来屋里梳头,就梳南边儿最时兴的云鬓髻。”
妺臧玉兰道:“虹霓姐姐得了小娘子赏赐,颇为欢喜,在我面前显摆呢!这不,定要拉我来梳新发式,还要我看她得的宫花。真真是叨扰小娘子了。”
那唐兀氏脸上没有半点儿不喜,反像得捡了金子一般,道:“像玉兰妹妹这样的可人儿,如今又是府里的大红人儿,我们是请都请不来呢!何来叨扰?只怕你不肯来!”说完,又忙吩咐丫头上茶。
见唐兀氏主仆二人今日一反常态地热情,妺臧玉兰心中生起一丝疑虑。她道:“小娘子不必如此客气,我略坐一坐便走的。”
说话间,虹霓已然取出了大堆东西来,有梳子,镜子,还有装花的匣子。
虹霓便招呼妺臧玉兰坐在镜前,要为她梳头发。妺臧玉兰不好推辞,又想着应付完她便走,便客气了两句,在镜前坐下来。
这虹霓果然不愧是在王府里做了多年的大丫头,手巧得很。眨眼间,便将妺臧玉兰的头发梳成了行云流瀑般的云鬓髻。
虹霓小心地从匣子里取出宫花。
妺臧玉兰一看,确实是出自宫里的物什,只不过却不是什么新鲜花样了,她做太后时戴得都不想戴的。又一转念,她做太后是十多年以后,那时已视富贵如浮云的她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而此时,这样的宫花还是颇为鲜见的,且虹霓不过是一介丫头。
“果然是好看得紧!”妺臧玉兰赞道。
“来,我来帮妹妹戴上。”
妺臧玉兰笑笑,不做声,任由虹霓将宫花戴到自己头上。
“真的好美啊!”虹霓叹道。
“果真是好看呢!早知道如此好看,我便不赏与你了!”唐兀小娘子也在一旁赞道。
“小娘子这便错了!宫花自然是美,可玉兰妹妹的头发才是真美!若是换了别人,戴上这宫花,未必如此好看!”
“那如此说来,这花你不如送与玉兰好了!”唐兀氏说着,吃吃地笑起来。
“送便送!正是宝剑配英雄,宫花赠美人!”
妺臧玉兰忙道:“小娘子可别激她!这宫花在你们这里是好东西,在我那里却是没用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