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火候差不多了……
“那奴婢我……”
“我让他们与你安排一顶二人软轿,不会让你辛苦的!”卫慕氏忙又道。
二人软轿,这分明是主子的待遇嘛……
“那玉兰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妺臧玉兰接过卫慕氏交到她手里的药盒,小心谨慎地放入屋里的柜子里。
……
到了掌灯时分,兰心院里漆黑一片。
唐兀氏独自坐在厅堂里,一动不动。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身上,将她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锦月举着一盏灯轻声走进来,对着暮色中的唐兀氏道:“小娘子好歹也吃些东西吧!虹霓姐姐眼看着病倒了,如今你再是伤心,对虹霓姐姐来说,也是于病无补,何苦呢?到底还是身子骨要紧。”
唐兀氏长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真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闹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我的错啊……”昏暗的灯光下,映出唐兀氏脸颊上两条闪闪的泪痕。
锦月将灯放到唐兀氏面前的小几上,安慰道:“小娘子也别太过自责。此事若要怪,只怪虹霓姐姐不该要二爷给的东西。那耳坠子原是皇妃娘娘赏与大娘子的,二爷却拿来给虹霓姐姐,大娘子自然会生气。”
灯没加灯罩,焰火上方一缕青烟袅袅而起。唐兀氏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去捏那束烟。锦月忙喊:“小娘子小心手!”
唐兀氏扯了扯嘴角,手腕灵活地一抬,手指从烟火上方掠过。原来,她是在玩火。她玩火的手指带起一缕风,火焰一晃,非但没烧到她的手指,反而矮了下去。
她反复地用手指和灯火做着游戏,嘴里道:“锦月啊,你知道二爷为何要给耳坠子给虹霓姐姐吗?”
锦月自然也听说过虹霓勾引二爷的闲言碎语,不过,她也是在王府里长大的丫头,明白不能乱咬舌根子的道理,回答道:“固然是虹霓姐姐当差当得好,二爷才赏她的。”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唐兀氏冷笑。
锦月不作声,只看着唐兀氏玩火的手指纤细柔长,煞是灵活。
“你虹霓姐姐啊,她错就错在——”唐兀氏看了看漆黑的窗外,压低声音道:“不该怀了二爷的孩子。”
锦月心里一抖。她瞪大双眼看着唐兀氏:“虹霓姐姐有了身孕?那这一顿板子……”
唐兀氏翻转手掌,掌心盖在灯芯上,登时,灯灭了。
屋里重新陷入黑暗。
黑暗里,锦月听见唐兀氏的声音:“这一顿板子,孩子已然是没了。”
锦月感觉屋子里前所未有地令她窒息。她使劲吸了一口气。
又听得唐兀氏的声音:“可是你虹霓姐姐还在痴心妄想,妄想凭借这个孩子做上王府的小娘子!”她的声音变得急促进来,“明明孩子已然没了,她还不肯吃清胎的药!若是她执意不肯清胎,不但胎儿不保,就是连大人的命都保不住啊……”
“那怎么办呐!”微弱的月光中,锦月焦急的眸子在黑暗里闪着光。她抓住唐兀氏,哭道:“小娘子,你要救救虹霓姐姐啊!她如今可是你的应唤丫头……”
“我自然是要管她!”
锦月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看唐兀氏。可是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唐兀氏的脸,只看见一个轮廓。这个轮廓对她道:“你虹霓姐姐不肯吃药,我也救不了她。如今,只有你能救她。”
“我?”
“对,就是你。”
……
妺臧玉兰一手掌灯,一手提着裙子,来到虹霓的屋子。
昏暗的屋子里,虹霓趴在床上,没有一丝声音。看来,她是睡熟了。
床头,放着一只碗和一双箸。
妺臧玉兰举灯走近,仔细看了看那只碗。这是一只装着粥的碗。从干净的碗沿和竹箸看得出来,这碗粥还没动过。
妺臧玉兰将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正如她所料,虹霓并没有睡着,而是侧着头,瞪着一双大眼。灯放到几上的一瞬,火光掠过虹霓的双眼,那双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眼底,是一潭死水。
“唉——”妺臧玉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看见,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仍旧一动不动。
“有人终于如愿以偿了!”妺臧玉兰大声道。说完,她紧紧盯着那双死了心的眼睛。
那双眼睛轻轻眨了眨。妺臧玉兰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还有救!
妺臧玉兰自语道:“如今看来,我还真不该多事去请大夫来给你瞧伤。早知道二爷已然瞧上了我了,还治你做什么?等你好了,来与我争吗?”
她看见,虹霓的嘴唇比方才抿得更紧了。
她又举起手腕,对着灯观赏着腕上的一只玉镯子,道:“这只玉镯子,怕是要比耳坠子要值钱吧?如此看来,二爷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身侧的床上,传来哼哼两声冷笑。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你看这镯子成色多翠!多透亮啊!”妺臧玉兰转身将玉镯伸到虹霓鼻子下面。
那双眼睛,已然有了光芒。
“你呀,就是太傻啦!”妺臧玉兰笑道。“你以为你光是抓住了二爷,便能争得后半世的荣华富贵吗?你错啦!过不了她那一关,你什么都别想!”
二人都心知肚明,妺臧玉兰嘴里的她,指的是卫慕大娘子。
妺臧玉兰继续道:“你呀,还得多向你那主子小娘子学习学习!否则,你就只能成为别人往高处爬的垫脚石!”
“她想得美!”虹霓的嘴里,蹦出四个字。
“只要活着,便什么都可以想!”妺臧玉兰嘴里是凉薄的语气,眼睛却紧紧盯着床上的虹霓。
“快扶我起来!快!”
“怎么?你是想去跳井还是悬梁?若是悬梁的话我还得去寻一条上好的绳子才好……”
“我要吃东西!”说着,虹霓伸出一只手去抓几上的粥碗。她苍白的手碰到竹箸,竹箸一跷,跷到地上,她忙一按,又将粥碗按到了地上。
“我要吃东西!”虹霓嘶哑着声音喊。
看着地上打翻的碗箸,妺臧玉兰嘴边浮起一个莫测的笑容,喊道:“进来!”。
即刻,一个小丫头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