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随便问问。怎么?费听掌柜还要保密么?”妺臧玉兰浅笑,笑容十分干净。
哦……原来只是随便问问……
“老奴膝下单薄,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哦?那费听公子在何方高就呢?”
“他哪有什么高就……在宫中当差呢。”费听掌柜止言又语。
这个姑娘看起来如此年轻,想来怕是无碍。许是我想多了……
……
回到驻荣院,阿绰在等妺臧玉兰。
“阿姐,这是冰哥哥送来的。”阿绰取出一个信封给玉兰。
这个阿绰,自从听了妺臧玉兰今后要袭党项习俗留发的话以后,跟着马房的房当大哥,越发地像个党项人了,连称呼都变成了“阿姐”。
信封用火漆封了,一看便知还没被人拆开过。这个阿绰人虽不大,却是个懂事的家伙,知道此信要保密,便不将信交给别人,坚持等玉兰回府。
玉兰拆开信一看,正是她向梁冰要的宫中内侍值卫的轮值名单。一路看下去,一个“费听平”的名字跃入她的眼眸。
“费听平……金衣绣坊的大掌柜叫费听治……他们会不会有关系?”妺臧玉兰自语道。
阿绰踮起脚尖来看,如今他也颇认得些汉字了。他看见“费听平”三字,又听得妺臧玉兰念叨,脆声道:“这还不简单,让冰哥哥去问问不就得了?”
妺臧玉兰拍拍阿绰的小脑袋,道:“记住,能自己做的事,不要让别人去做。”
“比如说习武!”阿绰摆了个马步的架式。
姐弟俩笑起来。
……
妺臧玉兰来到卫慕大娘子屋里。
“回来了?可探听到什么?”卫慕氏和颜悦色问道。
“也不是十分有用的消息。大娘子,唐兀氏与金衣绣坊的人十分熟悉吗?”
“当然了!费听大掌柜是她娘屋舅舅。怎么啦?果然是她?”
难怪她要亲自去绣坊,原来是去看舅舅……
妺臧玉兰忙追问道:“那她可有个表哥在宫中做侍卫?”
卫慕氏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叫什么……”
“费听平!”
“对,就是这个名字。这个费听平当初还是我帮忙送入宫中去做侍卫的。可他与天南星籽的事有何关系?”卫慕氏一脸不解。她只关心的是皇妃妹妹的生死富贵。
“大娘子,我们明日便进宫去送药吧?”
“明日?为何如此急?我药都还没准备妥帖呢!”
“那大娘子便加快准备呀!”
看着妺臧玉兰胸有成包……不,成竹的模样,卫慕氏又嫉妒又欢喜。
这个妮子,貌美还多智,别说男子,便是我,都喜欢她。
“那好吧,我这就去准备。”
“那我也去准备准备。”
“你还要准备什么?”
“去给唐兀小娘子传话呀!”妺臧玉兰笑道。
蛇是需要引,才会出洞的……
……
妺臧玉兰往兰心院走去,还未到院门,便远远看见锦月从院子里出来。
“锦月,你如何来了?”妺臧玉兰上前问道。
“小娘子有东西找不到了,着我来帮她找。”锦月说完,便要走。
妺臧玉兰拉住她,道:“你不是有话对我讲吗?如何这会子又像见了猫一般急着走了?”妺臧玉兰故意说玩笑话,想逗笑一脸紧张的锦月。自从虹霓死后,每次见她,都是一张苦瓜脸。
锦月匆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兰心院,结巴道:“没……没什么……”
妺臧玉兰一时警觉起来。这丫头定然是有话要讲,只是她不敢在兰心院门口讲。
为什么?
原因只有一个,她怕被唐兀氏瞧见。
妺臧玉兰拉开锦月的手,高声笑道:“瞧瞧,长胖了都!难不成洗衣房的饭菜比小娘子屋里的还养人!你再吃,等你吃成个大胖子,看你如何嫁得出去!”
果然,屋里的唐兀小娘子听得声响,款款走了出来。
见妺臧玉兰和锦月在说笑,道:“玉兰来了?快进来坐吧。”
于是,妺臧玉兰便放了锦月的手。锦月即刻如同老鼠一般蹿走了。
妺臧玉兰心中咯噔一下,心中如同被塞进了一粒石子,硌得生疼。
抬起头,迎面撞上唐兀氏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她笑脸相迎道:“我正要来给小娘子道喜呢!”
唐兀氏的笑容里,夹杂着初春的暖与寒。暖是刻意做出来的,寒却是骨子里的。
“道喜?我一个有过失的人,有何喜事可言?”唐兀氏颇为热情,上前来拉了玉兰的手往屋里走。
“大娘子说,难得小娘子做了小娘子,还对她如此恭敬。近日来小娘子心中沉闷,明日大娘子要进宫送药,大娘子要带小娘子一同进宫呢!你说这是喜事不是喜事?”
按大夏权贵间的交往应酬习俗,外出都是大娘子的事,小娘子通常是不配带出门见人的。眼下,卫慕氏不但要带唐兀氏出门见人,且还是是入宫,显然这是在抬高唐兀氏的地位。自然是喜事了!
果然,唐兀氏面上一喜,道:“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专门过来一趟,只为哄小娘子不成?”妺臧玉兰反握住唐兀氏的手,说道。
她分明感觉到,唐兀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脸上的欢喜里藏着一丝负重释放后的轻松。
看来,这个消息于她来说,是久旱逢甘霖,是正合她意呀……
进了屋,唐兀氏殷勤地请妺臧玉兰坐,见玉兰站在那里不坐,又忙拿衣袖拭椅子。
唐兀氏的过度殷勤,都是因为她得到了明日入宫的好消息。
但是,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唐兀氏是个心气高一心想往上走的。听得入宫的消息,按她的秉性,此时她该端起装起,摆些派头来,这才像她。可她却弯腰低眉替妺臧玉兰拂尘。
这分明是落了水,好不容易见到一根救命稻草的自然示弱。
嗯,明日且有好戏看了……
“上茶,快给玉兰姑娘上杯茶来——”拂完椅子的唐兀氏直起身子来高声吩咐道,不小心碰到小几上一个被人用过的茶杯,茶杯被她衣袖一带,翻落到地上。
残余的茶水淌了一地,登时,一股特别的气味在屋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