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受怕一整夜,臆想中的砍头圣旨也没有传到荣府。
我和荣霜互相搂着对方,生怕来个生离死别。
好在我看得见第二日的晨曦。
第二日我仍然被送去学堂,也就是说,我还要面对北昭。
我胆战心惊的度过人生最难熬的一上午,直到夫子下课,也不见北昭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当然,我是说他会不会砍了我。
我小心翼翼的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白清清。”
他忽然叫住我的名字,声音清冷,毫无情绪。
我僵在原地,不知该当如何。
我背对着他,却仍感受到身后冰冷的眼神。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的回过头,紧闭双眼,豪迈的冲着他喊道:“我白清清在这世间走过一遭,也没留下什么遗憾,就是你迁怒于我可以,毕竟是我先侵犯了你的底线,是我的不对!我是千古罪人!但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还有我远在临川的乳娘!她抚养我至今不容易!希望你能放过他们!”
北昭似乎被我这满腔热血吓着了,眨巴着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许久不应声,我才偷偷睁开一只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神色依旧漠然,双手抱臂,一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要……要杀要剐随便。”我好像有那种越挫越勇的气势,殊不知,我的腿已经站不稳了。
他轻轻开口,还没等我辨认他的话,我便已经瘫倒在地,顺势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叫:“是我错了!太子殿下!是我鲁莽!是我乖张!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触及你的底线!不知者无罪啊!我是真不知道啊……还有乌龟的事,是我没管好我自己的手……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小的恳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小的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的恩情!”
许是见我如此真情实感,他开口说:“够了。”
我立刻止住哭声,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我想问问你,荣将军今日可在府上?”北昭似乎有些厌烦,话语都冷冰冰的。
我错愕,然后站起身,点了点头,“在啊。”
我擦了擦一脸眼泪,这些都是我真情流露啊,看我这么卖力的份上,他应该不会砍了我。
“带我回去,我要荣将军教我武功。”北昭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口等我。
“哦……”我点头应声。
荣府
荣府的练场,我远远的看见北昭和舅舅学习武功剑法,小小年纪带着不服输的傲气。
荣霜站在我身侧,紧紧盯着北昭。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想不到小小年纪容貌还挺出众的,就是矮了一点。”荣霜摇了摇头。
我以为我幻听了,扭过头,看着荣霜,一脸疑惑:“你是在嫌弃他矮吗?”
“一矮毁所有,不过,太子殿下才八岁,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荣霜星星眼望着北昭。
还参天大树?我现在比他高半头,这预示着他就是没有我长得高呀。
我嫌弃的看着荣霜,又转过头看着学习武功剑法的北昭。
我舅舅荣光的武功在我们北朝盖世,舅舅可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怪不得豆包会找舅舅来教他,心机挺重啊。
果然,舅舅留了北昭吃饭,在我的眼神再三暗示下,星星眼的荣霜仍旧留下了北昭。
北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舅舅,然后对舅舅说:“有劳将军。”
我发誓,那一顿饭是我此生吃的最不舒服的一顿饭。我吃相过于难看,荣霜就会在桌下踢我,然后我就会装作不在意,然后继续吃相难看。
我不知被荣霜踢了多少脚。
虽然我感受到北昭投来惊悚诧异的目光,我仍旧无视他们,自顾自的吃,千金难买我开心,我这么吃就是开心,哎,你们管不着。
饭饱过后,我们全家送北昭到门口,直至他跨上马车。
看他马上就要离开,我心顿时舒展了一口气。
“白清清。”果然,我刚松懈一会,他忽然叫住我的名字。
“哎!太子殿下!”我谄媚的向前一步,“还有何吩咐?”
北昭似乎发出轻蔑的笑声:“昨日你对我不敬,我便罚你抄写《大学》一百遍,明日晨起交给我,不然,我就会罚你比这更重。”
我以为我听错了,下意识“啊?”了一声。
“一百遍《大学》,明日晨起交给我。”他的马车缓缓行驶,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他肯定是在笑!
我正欲追上去理论,荣霜猛的我拉住我,小声的说句:“算了算了,他是太子,我帮你写。”
“只准她一人完成,不然一同受罚!”他的马车还没走远,声音倒是听的听清楚。
“你!”我浑身都在拒绝,却也无法违抗他。
“清清,以后不许对太子殿下不敬。”舅母急忙拉住我,生怕我再出言不逊。
舅舅有些想笑,却也强忍笑意:“清清,一百遍《大学》怎么你也记住了,太子殿下这个方法很有效。”
“舅舅!”我顿时心生绝望,懊悔万分。
回到房间,荣霜竟早已为我备好宣纸。我乞求的看着她,她却急忙说:“太子殿下说了,不准其他人帮你,不然……一同受罚,虽然你是我的姐妹,但是……一百遍总比两百遍好,我不能帮你写,但是我可以陪你。”
我翻了个白眼,拿起毛笔,荣霜竟然连墨也一同给我磨好,我一直怀疑荣霜早就感觉他要罚我。
烛光不断地跳动,一只蜡烛燃尽,荣霜马上派人更换,生怕我熬坏了眼睛。
当我的手写的快没知觉时,荣霜竟“咯噔”一声撞在桌上,看这吓坏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翡翠,几更天了?”荣霜揉了揉眼睛,声线疲累。
“三更天了。”翡翠答着。
我抬头,看见荣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咂了咂嘴。
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随即让翡翠带荣霜回去睡觉。荣霜不放心地看着我,我摆摆手表示我没事,她才离开。
我让琉璃数了数遍数,我才写了七遍。
七遍我就写了三个时辰,一百遍,就算熬瞎了眼睛,明日晨起也是写不完的呀!
北昭!我算你狠!
可那股不服输的干劲不知为什么围绕着我,我终于在天亮时,写完了整整一百遍《大学》。我的手指和手腕已经麻木的感受不到存在,我看着一打厚厚的宣纸,满满的荣誉感。
可疲累马上充斥着我的脑袋,用琉璃的话说,我面无血色,脸色灰白,嘴角含笑,一副死得其所的模样。
早饭我还没来得及吃,我就已经奔跑在去学堂的路上,生怕在夫子的课上迟到。
果然,我今天来的最早,略带气质的将宣纸摔在北昭桌上,也不管凌乱与否。然后转身回到自己桌前,刚趴下,困意袭来。
我仿佛刚睡着,忽然有人用手戳了戳我的肩膀。
我本能的擦了擦口水,站起身,冲着前方鞠躬,说了句:“夫子好。”
良久,没听到回应,我才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没有夫子,只有面色清冷的北昭。
我愣了一会,然后又坐下,换了个姿势重新睡。
“你写完了?”北昭忽然问道。
我应声着,却没力气抬头。
“那,你可背下来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够能虑,虑而后能得……”我脑海不曾思考,却也脱口而出。
北昭眉头舒展,良久才说:“今日夫子告了假。”
告了假?告了假!
我猛的从昏睡中清醒,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觉心胸坦荡,超凡脱俗。
“那我……那我回去了。”我走路有些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云朵上。
我一个台阶没踩上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张过去,然后我便重重的磕在台阶上。
腿间强烈的痛感唤醒了我的神智,我疼的龇牙咧嘴,想哭却没有力气哭。
北昭听见声响,闻声望过来,却不见他有任何想过来扶起我的动作。
“北昭!”我又急又怒,还想哭。
他听见我叫他,然后从一堆宣纸里走出来,站在我身边,问道:“叫我干什么?”
我就差当场去世了,我欲哭无泪:“麻烦你把我扶起来好吗?我腿很痛,我站不起来!”
北昭“哦”了一声,立刻喊道:“来人!”
我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你把我扶起来那么困难吗?”
北昭睥睨了我一眼:“我以为你要说再晚一会就要结痂了。”
说着,他伸出小胖手,我顺势抓住他的手,然后站起身。疼痛锥心刺骨,我真的要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但是我害怕他笑话我。
说来也好笑,当我被危及生命时我可全然不顾,可当我只是这种生理疼痛,我却硬是不许自己哭出来。
御医赶来,为我简单处理后,便离开了。
“白小姐只是轻微擦伤,不要紧,日后行动稍加注意不要磕了碰了。”御医说的话实在不能使我信服。
轻微擦伤为啥这么疼,可我实在没力气起身找他们理论,捂着腿,嚎啕着。
“吵死了。”本来在我附近看书的北昭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便拿着书走了出去。
我本以为,他会送我回去,就算找人送我也行,可他没有?
我气恼的叫着他的名字,却换来他的头也不回。
不一会,几个宫人跑进来,将我扶上门口的轿辇,我这才回了家。
舅母十分心疼,就差替我哭出来。
好在擦了药,这个该死的北昭!若不是他的惩罚,我又如何会摔倒?!
呵,北昭,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