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高的参天神树,在半空中云雾缭绕之间,由众多粗壮的枝杈互相交织缠绕,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下,竟然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块占地极广的空中平台。
在平台上面,除了有部落的历代先民巧夺天工搭建的宏伟巫祭神殿之外,还有众多与参天神树共生形成独特奇观的花卉植物,于是这空中平台在人的智慧下,依势改造成了一个空中花园。
对于部落的人来说,那宏伟神圣的巫祭神殿就应该坐落在这样一处空中奇观上,这样才能更接近木神句芒,聆听神的旨意。
高大宏伟的巫祭神殿,全部都是用那自然生长的木头打造而成,每一块木板都用源自远古先民特殊的工艺做了防火防水处理,质地坚硬,堪比钢板。
神殿里边空间宽广,光线明亮,室内的墙壁上镌刻满了各种图案,各种各样的装饰元素都取自于这十万大山的森林,每一处都透露着清新自然、绿色生命的气息。
神殿里边,空空荡荡的,一个侍女都没有,这里边一年到晚只有巫祭一个人居住着。
此刻,有一对部落夫妇正好带着自己新出生的婴儿,费尽千辛万苦攀爬了长长的悬浮天梯,来到神殿,向巫祭寻求来自木神句芒的祝福。
这是部落传承至今的一个习俗,每当有新生婴儿出生,婴儿的父母就会带着婴儿,来到这天空中的巫祭神殿,由巫祭大人赐下来自木神句芒的祝福,祈祷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巫祭大人披着绿色的长袍,雪白的头发随意的用花圈扎了起来,眉毛长长的都垂落了下来,留着齐膝的胡子,身上的皮肤依旧紧致结实,完全看不到老年斑,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温和的生命气息。
双膝跪在地上,对着木神句芒雕像行完大礼的夫妇,用着敬崇的眼神看着巫祭大人,眼神之中除了敬崇还有着如孩童般的孺慕,因为这一对夫妇当年出生的时候,也都是在这位巫祭大人手中接受了木神句芒的祝福,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长大成人的他们,又带着他们的下一代,来到了巫祭神殿。
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巫祭用清晨收集的露水,仔细的擦拭完了婴儿娇嫩的身体,伸手慈祥的摸了摸婴儿的脑袋,用那苍老的嗓音念了一声:
“孩子啊,木神的眼光将注视着你一生,愿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的成长,成为部落的勇士。”
念毕,用手指轻轻的逗了逗躺在木床上的婴儿,引得婴儿一双黑黑的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小手乱舞。
巫祭笑眯眯的看着这初生的小生命,一边示意跪在地上的夫妇可以起身了。
这对夫妇再次跪拜感谢了木神的祝福,方才起身围在巫祭身边。
“按照部落的传统,这新生儿必须要经历三道传统风俗,方才算得上圆满。
这第一道,就是你们做父母的,需要背着孩子,在木神句芒的注视下,在谷内万千古木、空中呼啸的清风、天上翱翔的雄鹰的见证下,攀登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天梯,一步一步来到神殿。
这是对孩子的考验,更是对你们父母的考验。
抚养孩子,就如同这攀登悬浮天梯,从一开始,就充满各种艰辛与风险,你们要清楚的意识到,做父母的就需要承担起责任,树木育人,薪火相传,我们客荒人才能在这十万大山之中,继续繁衍下去。”
夫妇恭敬的聆听着巫祭大人的训诫,一如当年同样站立在这里聆听训诫的他们的父母。
而现在躺在木床上的,换成了他们的孩子。
“这第二道程序,就是接受来自木神句芒的祝福。
我们客荒人万年前从大商王朝腹地历经几次迁徙,先祖们历经千辛万苦,筚路蓝缕,正是在木神句芒的庇护下,方才能够每每打退那些妖魔怪物的侵扰,得以在此繁衍,使得我们的客荒人的文明之火从未熄灭。
愿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都将会拥有鹰一样的视野,获得风的帮助,得到古木赐予的弓箭,成为部落的神射手,木神句芒的侍卫,伟大的客荒使。”
夫妇二人均是面色肃穆,空旷的神殿回响着巫祭大人的沧桑话语,好像一瞬间,整座神殿都安静下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伟大存在的目光降临神殿,就连那婴儿都不再手舞足蹈,安静下来,纯洁无瑕如黑珍珠般的黑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木神句芒的雕像。
巫祭挥了挥衣袖,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展颜一笑,一瞬间,整座大殿的空气似乎又重新流动起来:
“好了,这第二道程序已经完结。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程序了。
小家伙,我们客荒部落最会唱歌的小王子亲自给你唱歌启蒙,开不开心啊?”
说着,巫祭又忍不住伸手去逗弄婴儿,惹得婴儿咯咯笑,嘴角吐出清澈的口水泡泡。
客荒部落每一代都有且仅有一位巫祭,每一代的巫祭都是从部落之中挑选天赋最优秀的人来传承,他们巫祭是木神句芒的侍卫,发誓一生都献祭给木神句芒,因此不婚不嫁,孤独终老。
每一次看到部落有新生命的诞生,那些新生婴儿纯真的笑容,就是对他们日日夜夜独自一人守卫在神殿最好的内心安慰。
巫,从“工”从“人”,“工”的上下两横分别代表天和地,中间的“丨”,表示能上通天意,下达地旨;加上“人”,就是通达天地,中合人意的意思。
其中的“人”,不是孤立的人,是复数的“人”,是众人。
巫这个群体,顶天立地于天地洪荒中,为守护部落而不断挣扎,追求的根本,不是权势,而是部落的繁衍;代表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种信仰。
部落的人们都相信,巫能够带领他们战胜恶劣的生存环境,在妖魔鬼怪当道,人族不昌的蛮荒大陆,继续繁衍下去。
棪昱借着风势,一荡一荡地踩着悬浮天梯,攀上了悬浮在天空中的神殿,穿过美如仙境的空中花园,在一路花香之中,直接来到了神殿。
一进神殿的大门,就看到了部落的新生儿躺在中央的木床上咯咯的笑,新生儿的父母用一双殷切的眼神望着他。
一看到这个情景,棪昱就知道自己又被巫祭爷爷抓包了。
这客荒部落传承至今,迎接新生儿的第三个风俗,就是给新生的婴儿唱山歌启蒙,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能歌善舞,山歌唱响于整座十万大山。
这带着一种美好期盼的讨喜风俗,新生儿的父母自然是希望找一个山歌唱得极棒的人来给自己的孩子启蒙。
而棪昱这个新生代的客荒部落山歌小王子,正是不二人选。
已经被巫祭爷爷抓过几次壮丁的棪昱,也不啰嗦,跪拜完木神句芒之后,清清嗓子,上来就直接开口唱,只是刚刚一路攀登悬浮天梯,那时候不断唱着那半首情歌,一不小心就顺嘴唱出来了:
“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
“啪!”
一起调就被巫祭眼明手快的拍了一巴掌:
“谁让你唱这些情歌的,这新出生的婴儿哪里听得懂!”
棪昱摸了摸自己被拍的后脑,内心嘀咕道:
“换成童谣,这婴儿也听不懂啊,还不一样。”
心知失误的棪昱,咧嘴哈哈强行解释一波:
“我这是爬悬浮天梯太久了,嗓子有点干,开开嗓,开开嗓,现在开始,我才是认真的!”
说罢,棪昱似模似样的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眼神专注,声音轻柔的唱起了客荒人从远古传唱至今,历经演变的童谣:
“月光光,少年郎
骑莽牛,过莲塘
莲塘背,种韭菜
韭菜花,结亲家
亲家门前一口塘
放条鲤嫲八尺长
长个拿来祭句芒
短个卖来置长弓
置个长弓射四方
护我客荒人道昌“。
带着古朴遗风的客荒童谣,夫妇一同轻声的合唱,歌声如千万年以来薪火相传的文明传承般,飘荡在神殿的上空。
在歌谣声中,婴儿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