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不算小。
十来张大圆桌子,每张坐七八人都绰绰有余,但即便如此,桌子也几乎被全部坐满。
才来望月山的少年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只肯与自己同宿舍的人坐在一起,每张桌子不过四个人,这一幕落在刘成渝眼里,让他眉头直皱。
“你们这样怎么行?原本只要擦四五张桌子就够,现在可好,一下得擦十来张。”
少年们大都被说的低下头,却没人有动静,刘成渝无奈,只得摆手,“你们这么坐不行的,只准备了六桌菜,随便你们了,反正也不是我吃。”
这下少年们终于有动静了,哗啦啦一阵声响后,在一片犹豫的目光中,十几桌人重新分配,徐生最开始便和小如一行人坐在一起,在重新分配后,桌子上又多了两个新成员。
尹喜和阿林。
前者只盯着桌面,一脸的不情愿,后者则是冲徐生露出带着歉意的笑。
“徐公子,打扰了。”
“没有。”
徐生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裴子非与裴子青两姐妹看了这一幕,不由对视一眼,却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坐在最边上的蓝兰盯着徐生几人看了又看,仿佛要从这三名男弟子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很快,几名高大的村妇提着装着饭菜的篮子走了进来。
她们穿着浅色的粗布衣服,脸颊被太阳晒的黑红,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后,便迅速分配好了职务,一人朝着一桌走了过去。
“小道长,明天开始就得自己盛饭了。”
在徐生身边放下碗筷后,村妇这么说了一句,桌上的人都点头,明白这话不止说给徐生一人听。
村妇露出笑容,有些泛黄的牙齿在嘴唇下展露出来,而后带着篮子走到边上静静等候。
“真难吃。”
村妇前脚刚走,尹喜便不满的发出声音,用筷子在菜盘里挑来挑去,最终竟没找到一样合心意的菜式。
“来之前我爹还说这边的仙师们喝的都是有灵气的露水,吃的都是仙树上结的果子呢,现在看来,比我家的还差多了……”
一旁的蓝兰听了这话,挑眉道,“那你爹也真是瞎说,过了辟谷的道士隔几个月都得吃饭呢,真要喝露水的话,早都饿死了。”
“我爹又没来过这里,怎么会知道…”
尹喜嘟囔着,极不情愿地吃了一口饭菜,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最终又皱着眉头吐到碗里,随后丝毫不管几名女弟子皱眉的模样,转头对阿林道,
“阿林,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东西我实在吃不下。”
阿林面现为难,“咱们现在回去,就没东西吃了。”
比起尹喜的挑剔,这个少年对饭菜看起来很是满意,只说话的功夫便吃了小半碗饭,一旁的蓝兰见了,再次出声道,
“你自己不吃就算了,怎么挨饿也要拉着别人。”
语气里颇有些不忿,尹喜顿时支吾起来,“我我…我没有,”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抬头道,“我怎么样是我的事,要你管,再说阿林也会愿意跟我走的,阿林,你说是不是。”
看着朝自己看来的尹喜,阿林不动声色地扒了几口饭,直到饭碗变得空空,才用力点头道,“嗯,我会跟你走的。”
桌上其余人均是被这一幕逗笑,裴子非丶裴子青两人肩膀耸动,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蓝兰却没这么多讲究,毫不掩饰地笑了几声后,道,“是吗?我看他可不愿意。”
尹喜面色通红,想要在一手拍在桌子上表达自己的愤怒,却又想起来之前父亲说的“凡事都要忍耐”,最终只哼了一声后便悻悻离去,阿林也站起身来,却没急着跟出去,而是冲着桌上其余人拱手道歉,
“他只是还没习惯而已,过几天自然就会好,还请各位…道友,不要见怪。”
“你不再吃点吗?”蓝兰问他。
对此,阿林只是摇头,“我得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后阿林便匆匆离去,裴氏姐妹朝他的背影看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时,蓝兰忽的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徐生问她,自从对方说出那句话后,他就一直有关注这名少女,眼下终于找到了搭话的机会。
蓝兰道,“我在想通宝道根真是个好东西。”
“嗯?”
徐生疑惑,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正等待下文时,蓝兰却又不说话了,只顾着低头吃饭,安静的模样与刚才截然不同。
这时,一个身影在徐生身旁坐下。
“哈,生哥儿,我洗完澡出来见不着你人,就知道你一定是来吃饭了。”
换了身衣服的楚幺儿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正如小如所说,他对这里已经很熟悉,熟练地找到碗筷后便开始大口扒拉起来,吃了几口后,又在一片目光里放下。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裴子青干咳一声后移开了目光,她之所以看着楚幺儿一是因为对眼前陌生少年感到好奇,二是对方与先前坐在那位置的尹喜反差实在过大,这才关注的过了分,蓝兰却仍是盯着楚幺儿,目光里神采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病…”
楚幺儿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不再管她。
等用餐时间结束,裴氏姐妹率先走了出去,对于饭桌上的气氛她们颇有些不适应,徐生和楚幺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如在旁边跟随,三人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讲,但无奈身后还跟着一个蓝兰。
“你到底有什么事?”
眼看快要走到舍院的时候,蓝兰还是没有离开的迹象,楚幺儿终于忍不住,转身问道。
对于他的态度,蓝兰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就是好奇呀。”
“你好奇什么?”
徐生问,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眼前这个少女已经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不论是那句开玩笑一般的“大乌鸦”,还是其古怪的话语和行为,然而接下来蓝兰的话则更让他大吃一惊。
“你们三个人有什么秘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能感觉到你们身上有一股磅礴的妖气,但又不是半妖,而且这股妖气与你们本身并不相符,甚至还有些敌意…”
蓝兰皱着眉头思索,似乎丝毫不曾察觉自己的话给眼前三个少年带来了怎样的震撼,徐生与小如对视一眼,强忍着有些发麻的头皮,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没有修炼过。”
对此,蓝兰指着自己的脑袋,笑道,“他告诉我的。”
“他?”
徐生一时不能明白这个“他”是指什么,倒是楚幺儿露出一副见鬼的模样,惊讶道,“你是说,你脑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