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躺在婆婆的床上,周围是淡淡的菊花香。
坐起来看到婆婆在院子里忙着收她的花,想来是去年的菊花,婆婆把它们拿出来重新晒一遍。
我想到方才自己那张恐怖的脸,心里倒是平静了一下,从此世间再无宋青青了。只有一个心里满是仇恨的我,向那乔予寻仇。
走下床,犹豫了许久还是准备去照镜子。婆婆说她自从变成现在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照过镜子,可我必须面对自己这张脸,我不能消沉,也不能害怕。
因为从此以后,再没人做我的大树了,就是我再难再苦,怕是也没人关心我了。
缓缓的走到镜子前面不敢看镜中的自己,坐定闭着眼,犹豫了许久还是睁开了眼睛。
可镜中那张脸,分明……
那确实不是我的脸,可也不似刚才那般恐怖,反而……娇媚无比。
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小的鼻子,鲜红的唇……比起以前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气息。
难道是?
“我帮你捏了一张脸贴在你的脸上了,你要是去复仇,这张脸可能会更方便一点。”婆婆慢悠悠的走进来,把收好的花放进了柜子里。
“可是婆婆,那我方才看到的……”
“你真实的脸已经无法改变了,就是你昏过去以前看到的样子。但是你要是以那副样子示人,呵呵”,婆婆冷笑了两声,“别人看到你就会像看到鬼一样,别说复仇,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我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张假面做的可真是逼真,即使是抚摸过去,也像是真人的皮肤一样。
“如此便多谢婆婆。可是这张脸可以保持多久?”我本打算直接混进平城派,然后见机行事,可是婆婆若是给了我这张脸,显然更方便一些。
“你要是希望,你此生都可以不取下来,老婆子别的不行,做的这个面具,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可以相媲美了。”她看了我一眼说道。
“那若是被人发现该如何呢?”我问。
“被人发现?”婆婆看着我,有些生气,“我这面具,断不会有被人发现的道理!不过你若是真被人发现,揭了这面具去,只是别说是我做的就可以了。”
“是。”
婆婆既然如此说了,我便不好在问什么。
她在一旁缝她的香囊,我看着镜中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心里也渐渐明白婆婆的心思了。
她当年被人抛弃不惜自毁容貌,看到我又是因为漂亮容颜害了自己,不免产生同感。所以听到我要复仇,想来助我一臂之力也是正常。
听说婆婆当年,是一等一的美人,而我脸上的这幅容貌,跟她年轻时,应该一般无二。
她如此样貌,却被负心男人所骗,终其一生要在此处孤独的度过。
婆婆命运凄惨,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心疼别人呢?
我吃了那药之后,容貌全毁,就是日后真杀了那乔予,复仇成功,最终不也和婆婆一样?
我也才十五岁,整个家族一夜之间在我眼前覆灭,我却无能为力;我心里日日念着的人,一封信便与我断了来往,我却无法再去见他。
现在天下的人都知道宿州宋家勾结赤月山,他们但凡见到姓宋的人,都想去骂上两句,如果知道宋家唯一的女儿还活在世上,那每人一口唾沫星子,恐怕我也要被淹死了。
清风诀不知所踪,恐怕早随着那熊熊火焰化为灰烬了,幸而清风诀我也记得差不多了,而且就算有人真的偷走了它,如果不知道清风诀最大的秘密,那么也会反受其害。
而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宋家人才会知道。
我向着平城山的方向走过去,只有去了平城山,我才可以找得到乔予,为爹娘复仇。此时,我已经顾不上寻找空哥哥的事情了,他说他不在平城山了,可父母被杀之仇,我是一定要去哪里才报的了的。
清风诀想来也不能用了,否则变会被别人一眼看出来我就是宋家的独女。
我还有什么呢?
没有大小姐的身份,武功也不能用了,父母亲人全都不在了,我还能倚靠什么复仇呢?
行走了一天,我又累又渴,便在这山间找了个小溪饮水。我的影子在平静的水面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我洗了一把脸,双手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我想到:那乔予正是被我的脸吸引了,得不到我才对我家痛下杀手。而我现在得脸,丝毫不比从前差,虽然只是一副皮囊,但是又有谁在意我内心如何想的呢?
他们在意的,不就是这幅皮囊而已吗?
我把耳坠子和项链都当了,买了一件青绿色的衣服穿在身上,至于我的脸,不需要浓妆艳抹就已经可以吸引这世间所有男人的心。
平城山就在眼前了,我看着那个方向,坚定的走了过去。
依旧还是那样大门紧闭的样子,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岿然不动。
我静静地躺在了平城派的大门口,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姑娘?姑娘你醒醒?”那人摇晃了我两下,见我没有反应,便叫了人把我抬了进去。中间有过几个人帮我诊脉,只说是惊吓过度,好好调养便可。
郎中出门以后,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说道,“姑娘你到底是从何而来,怎会有如此容颜?”那人就坐在我的床前,好几个时辰。
莫非男人都是如此,对漂亮的皮囊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如此便也罢了,可是得不到便要毁掉,这也忒毒了。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口中喃喃的说道,“不要过来。”眼前不是别人,正是乔予的那张脸。
就是他,杀了我的整个家族。
可此时,我看着他,眼神里只有无助,内心平静极了。
在我看到自己的脸变成那副恐怖的样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害怕了,我的心再也不会疼了。
因为它已经死了。
“姑娘你醒了?不要害怕,你现在很安全。”他语气温柔,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