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学家格兰特·卡恩在簇拥下走进“世博会酒店”504号客房。
一名小丑已经把五花大绑的海伦娜·司汤达摆在了地板上，退休女教师抬起头，环视四周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惊骇欲绝来形容。
“为什么不去避难？”卡恩蹲下身，用发声器支着自己的喉咙问。
第三人没有回答，她紧抿嘴唇，也许是怕哭声会激怒这些怪物。
卡恩看了一眼手下搜出来的电子读物，嘴角挂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原来，你喜欢小丑？”他忽然揪住海伦娜的头发，把她的头提起来，“那你就看看啊，看清楚，这就是小丑！你开不开心啊？”
女教师发出一串不像人类的悲鸣，无力地扭着头反抗，卡恩松开手，任由海伦娜在地板上抽搐，他眼中透着呼之欲出的仇恨，“你们根本不懂小丑，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
几秒钟猴，老头重新调整好呼吸：“我的人告诉我，你被关在壁橱里，发现时，你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再次凑进第三人，脸上露出一半人类一半小丑的笑容：“告诉我，是谁干的？”
海伦娜闭上眼睛，停止啜泣，她已经处于昏厥的边缘。
“是我干的。”
卡恩循着身影转过头，看到门外灯光昏黄的楼道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穿着人类的衣服，却挂着一张小丑的笑脸。那张笑脸面具太敷衍了，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有心在嘲弄别人。
“不好意思，她是我的猎物。”
小丑们愣在原地，它们的心智显然还没法迅速判断敌我。卡恩在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闯入者。他用干瘪的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面孔，然后又指了指对方。
“你的脸，不是画出来的。”
“好眼力，我不喜欢油彩。”
“那你干嘛打扮得像我朋友们一样？”
“入乡随俗。”闯入者说完，举起手里的三管铳。小丑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其中有两个朝闯入者送出尖刀。
“干掉他。”卡恩像是失去了兴趣，转身走进卧室。大部分小丑都跟随他而去，只剩下最后两个挡在闯入者面前。
三管铳发出几枪后忽然哑火，中弹小丑的攻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被疼痛激发得更疯狂了。
闯入者丢开武器，眼看着一名小丑已经冲到面前，他一闪身形，手中的钢琴线已经勒进了对方脖子肉里。
第二个小丑一点都没有顾及同伴，它狂笑着朝前疯刺乱捅，结果刀刃全都落在了同伴身上。
闯入者寻了个空档，放开已经成了筛子的小丑，电光火石间钢琴线又缠住了第二个小丑的脖子。因为气管被封，刺耳的尖笑瞬间就止住了，它被提得两脚离地，在半空中死命挣扎起来，身后的男人却连身子都不晃一下。如果小丑能够向后看，视线穿透那个低劣的面具，他会看到一张沉静，专注的面孔。
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海伦娜只看得见两个影子绞在一起，其中一个癫狂地手脚乱划，像是一只扑扇翅膀的怪鸟，而另一人昂首肃立的侧影让女教师想到古代宗教画中，手捧婴孩的圣母。恐惧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蜷缩在地上无声流泪。
怪鸟的动作越来越无力，最后它终于垂下四肢，陷入永恒的静止。闯入者松开钢琴线，任由它像一个木偶一样跌落在地。即使生命已经离它而去，第三人还是觉得地板上那个东西里浸透了一触即发的癫狂。
闯入者缓缓走向海伦娜，皮鞋在地板上磕出的声响每一下都让后者肝胆俱颤。他来到女教师身边，俯下高大的身躯，一只手轻轻揭下面具，露出第六人温文尔雅的脸。
“我不会，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海伦娜流着泪祈求，她的模样让对方想到成天咕咕叫的鸽子。他的手掌拂过女教师的面颊，后者呜咽一声，徒劳地想要躲避，“求求你放过我。”
第六人站起身，脸上流露出略微失望的神情。他随手揉碎了小丑面具，冰冷的蜡屑无声地落在女教师头上。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说着，推开了卧室的门。
酒店的卧室看上去都差不多，这一间也不例外，床铺，衣柜，还有壁灯他都很熟悉。唯一不熟悉东西的是穿衣镜，它不见了，原本挂着镜子的墙面，现在只剩一扇半开的暗门。
蜡像师心中涌起了一阵激动，仿佛正要去拜访一位仰慕已久的前辈。他小心翼翼地侧身闪入暗门，发现里面比外面还要明亮。他心中猜想，也许是老头故意给自己留的灯。
第六人深吸了一口气，怀着朝圣的心情跨出了第一步，走入了“白城屠夫”的噩梦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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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海伦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远处有两具小丑的尸体无声地与她做伴。她的脑海中只有彻底的空白，没法组织起任何一个念头。
今天傍晚，那个一向友善的年轻人忽然发动袭击，把她绑在自己的衣柜里。然后法警团的人就来了，她在衣柜中听到小丑可能进攻的消息，眼睁睁看着第六人被带去下面与其他平民集合，但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她带着越来越大的绝望蜷缩在衣橱里，太阳渐渐落下，外面的街道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任何人过来找她。
她在恐惧中瑟缩了三个小时，就像祭坛上的羔羊。然后小丑们来了，毫无悬念地找到她，把她拖了出来，每一秒都比之前更恐怖，除了本能的战栗，她失去了所有对外界的反应。
客房的门忽然又打开了，海伦娜垂下头，在惊恐中幻想着自己能够不被发现。不知是不是她的祈求应验了，门外的人环视一周房内，又把头缩了回去。
现在，房里只剩下女教师跟两具尸体了，她本能地意识到，他们会在这里躺上很长的时间。她木然看着地板上不远处的黑影，幻想着对方突然爬过来把自己撕碎，恐惧已经让她虚脱了，仿佛灵魂出窍飞升，飘在房顶上冷漠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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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机械人但以理把头从房中缩了回来，没有小丑，第六人也不在，那个女人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十几分钟前，但以理远远看着卡恩进入房间，然后第六人也走进去了。现在轮到他拜访这个房间，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太棒了，简直像过节一样。”他嘀咕了一句，挤碎了臂弯中小丑的骨头。
“请原谅。”楼道拐角处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正在找一个小老头，他大概……这么矮。”
女人并没有从拐角走出来，但以理只能看到墙上映出的一个修长影子。
“你在找他，刚好我也在找他。”半机械人眼睛里射出光芒，半边有机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不停。
“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在找卡恩先生吗？”
“不如这样，你走出来，我们好好喝上一杯，”书记员缓缓走上一步，原本覆盖半边身体的鳞片已经迅速进化成了尖刺，“也许我们可以聊一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拐角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好极了，我正需要喝一杯，顺便，我们也可以聊聊……”
但以理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原本的尖刺像是树叶一样迅速枯萎收缩，稀稀拉拉地落在地上。尖刺褪尽后，露出了同样正在萎缩的黑色角质层，不多久，他原本健壮厚实的半边身体，已经变得像是个干瘪的老人。
半机械人抬起头，这一次他望向拐角人影的眼神充满惊恐，而那个影子，正缓缓从背后张开八根手臂：“我们也可以聊聊，你从哪里得到了我的进化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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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打出了他的最后一梭子弹，把蹒跚爬行的半截小丑送往了冥府。
“武器补给用光了，好消息是，我们暂时摆脱了追兵。下一步怎么做？”
“前往一个街区外的超市，我在那里接应你们。”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在回答他们，从她的口气看，似乎已经是法警团的现任领导了。
两个人沿着墙角跑过十字路口，这一次总算没有撞见伏击者，四下里静得可以听见心跳声。
一个白衣女尼扛着枪站在超市门口，像是死寂世界里唯一的活物。“我好像认识她……”约翰小声说，“她来我这儿打听过第二人与第九人的病情，说是法官的意思。”
休斯忽然感到一阵火起，他昂着头大步走到女尼面前，对她怒目而视：“大角星域就是这么组建法庭的吗？拿一个遥控玩具骗了我们这么久！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说实话了，真正的法官在哪儿？你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白衣人面对斥责的回应，是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和十几根桀骜不驯的脏辫。
“抱歉，本来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声音比通讯器里更加沙哑低沉，“原本遥控法官会在我的操作下完成所有审判工作。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
她脱下长手套，朝公证人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后者发现她的手臂上刺满了花纹。
“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就是本案的法官，”那个年轻女孩说，“我叫萝比·金妮。”
听到名字的那一瞬间，休斯愣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去握对方伸出来的手：“萝比·金妮？”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兔耳朵’的金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