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魂不守舍地被顾西喻拉到食堂,看到温渐东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真实地后悔了。
电灯泡真是世界上最尴尬无聊的存在。
“我们见过,”
这是温渐东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脸上还是那个充满善意的笑容,我礼貌地笑着点一下头,就在对面的座位上坐定。
“今天吃香锅吧,我们请你。”
顾西喻灿烂地笑着,朝我眨了一下眼,就挽着温渐东的胳膊去窗口点单了。我倒也乐的清闲,就慵懒地坐在位置上等着。
“我们坐在这里吧。”
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听到林嘉齐的声音,低沉而洪亮,拒人于千里之外中也又有一种黏乎乎的温柔。
他安然地在我背后的位置落座,友人们侃侃而谈,他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往后靠,我甚至感觉到他硬硬的头发触及我的头皮。我仿佛魔怔一般,呆呆地楞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你是经济2班的吧,我是3班的。”
顾西喻去买饮料,温东渐拿着餐具回来,有一句每一句地跟我搭讪:
“我们篮球队有好多你们班的男生。”
“我们一起上宏观,到时候可以见到。”
……
还好,他说的都是陈述句,不用我绞尽脑计去思考如何回答,所以我只是时不时笑笑,连说几声:
“对~”
“好~”
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让西喻自己去买饮料,如果我原意多思考一秒钟,估计会全面否定他对西喻的爱,甚至他这个人。不过我没有心思多想,因为我听到了背后他们的对话:
“我们去三楼吃吧,”有一个男生说。
“嗯!”
“中!”
有两个男生语气略夸张地附和,带着可爱的乡音,
我满脑子都是,
完了,他要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因为我并没有准备展开我们的对话,也不期待他可以突然朝我熟络地说一句:“还是你啊!”
不知道这样互相仅是处于同一个空间的相处有什么意义,可那下意识的难过还是让我的心阵阵发痛。
“你们去吧,我想在这儿吃。”
我听到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诶呀,我就去这么一会儿饭就好了呀!”
顾西喻双手非常别扭地拿着三杯奶茶,在距离三米远的地方就在感叹。
这倒是,本来这个窗口就总是慢,何况今天可是周一,食堂里熙熙攘攘,人满为患,这么快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我一般倒也懒得没话找话,无奈这情形着实有点尴尬,我只得讪讪开口:
“西喻,你怎么知道我的课程表的?”
我并不好奇,毕竟温渐东和我一个学院的,想知道我们班的课程表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我这个人越着急越容易出糗。
“你之前给我发过的呀,你忘记了?”
顾西喻划出她手机里面我的课程表截图,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们下午还去看打篮球好不好啊?”
我轻轻地点点头,透过顾西喻殷切的眼神,落在了排在窗口的林嘉齐清瘦的背影,他的头发似乎有点长了,浅浅地遮住了脖子后面,有一种日系的味道。他身后排队的姑娘,也瘦瘦的,几乎可以嵌进他的背影里,让我想起了一部韩剧的桥段:
小巧的女主角被高大的男主角圈在他和购物车的中间,两人一边慢慢踱步浏览着商品,一边说着一些无足轻重的家长里短。
更加小巧的我和更加高大的他,具备了这样圈在怀里的先天条件。
我莫名自豪,歪嘴笑了一下。
我就知道越着急越出糗!
依旧笑的有种不聪明的感觉的我,和拿着餐盘转身的他,越过了络绎不绝的来来往往的同学,正好对上了眼神。
不过那熟稔的演技终于发挥了临场应变的能力,我旋即看向顾西喻和温渐东的方向,装作从来没有走神的样子加入他们的谈话,甚至还不停地点头微笑表示认可。
鬼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终于他走了过来,真是脸上笑嘻嘻,心里百爪挠心,我努力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球,试图从余光中找出他的方向,却又不敢用力过猛,让顾西喻和温渐东觉得我心不在焉。
这十八年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太多的应急场面,所以还不太懂的这种紧张急促的状态下如何平稳自己的呼吸。
我的耳边响起了碟中谍的音乐,此时屏息却依旧脑袋空白的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不称职的间谍。
好像是急急忙忙闪过的人碰到了林嘉齐放在餐盘上的筷子,它在低空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的脚下。
我想佯作充耳不闻的样子,却因为更加地好奇、紧张,不安地稍微转动了一下身体,
“呲!”
我的脚不小心碰到了那根命途多舛的筷子,它在顺着光滑的地板飞到了更远的人群里,很快失去了踪迹。
“实在是抱歉……”
是我绝对没有预料到的开场白,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我吃的嘴唇带着点儿油光,他端着餐盘杵在我面前的过道里。
我抬着头,他低着头,一个眼神里是惊讶,另一个眼神里是更惊讶。
虽然尽力暗示自己要镇定,可我的颤抖从胳膊一直延续到了脚趾尖,我焦急等待着,等待着……
却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顾西喻拿着刚从餐具盒里拿来的一根筷子,在我们中间晃了一下:
“帅哥,你用这个吧!”
顾西喻笑的时候总会稍微皱一下鼻子,眼睛是弯弯的月牙形,任谁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岁月静好的样子。
“一根筷子,吓破胆了。”这次是对我说的。
林嘉齐朝我们微微笑了一下,潇洒地拿走了筷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从我面前经过,带起了一阵风,或者说只是稍微剧烈的空气流动,可是不知为何却挠得我的脖子有点发痒。
在我心里的“历史级的会晤”,由我踩到了他的筷子开始,以他非常淡定地路过结束。
万幸,我只不过是他百年人生中多如牛毛的路人甲。
这尴尬的初次见面,只会永远尘封在我不值钱的记忆里。
等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