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翟拍了拍巨人的膝盖，他的身高也就碰对方的膝盖比较合适，再往上就有些摸不着。
“会好起来的。”
十三一秒钟变脸，嘿嘿笑道：“不管会不会好起来，反正现在没事就好。”
朱翟心里明白，如果不乐观，他们一族也不会在绝望下存活到今天。
这种软刀子割肉、坚壁清野的入侵近乎于种族清洗，比起纯粹的杀戮还要更让人痛苦恐惧。
他也笑道：“你的这条裙子还不错，怎么做的？”
“哦？这个，是我父亲的皮做的。”
朱翟脸僵住。
生怕对方听不懂，红巨人很殷勤地解释说：“这是我们一族的传统，父辈们死亡后，将他们的皮肤保存下来，裹在身上，这样他们就和我们一直在一起。”
残酷又温情的纪念方式，让朱翟心里很是新奇。
远处响起一串咚咚咚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在石头上。
朱翟匕首横在胸前：“是鳞片吗？”
“不，不。”
十三笑着，嘴里露出尖锐的犬牙：“是我的兄弟，十四回来了。”
“我找到石虫了！”
一个兴奋又高亢的声音如惊雷炸响，震得朱翟耳膜嗡嗡直叫。
随着声音而至。
仿佛和十三是复制人版本的红巨人从前方山脚下一个加速漂移，大步流星，骤然停步一脚踏，扬起无数赤红灰尘。
尘埃落定。
红巨人十四一手抓着一只像是大号螺丝钉模样的东西，满脸写着高兴，当看到朱翟时顿时无比警惕。
“这是……鳞片新的模样？”
“十三，你被他控制了？”
“是你就眨眨眼。”
十三正要张嘴。
“十三我明白，你眨眼了！”
十四一脸怒容：“你们太过分了吧！什么都给你们了，我们都躲到了山里，你们还是不放过我们！别、逼、人、太、甚！”
朱翟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情况？
深吸一口气，这位十三的兄弟猛地站好，噗通一下跪下，将手里的两个大号螺丝钉丢在地上，额头贴地。
“求您饶过他，这两只石虫给您，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再去抓，我的兄弟十三很老实，肯定是无意间冒犯，不是攻击，绝不是攻击……”
高壮的红巨人脑袋一下下用力磕在地上，铿锵作响，无比诚恳。
原本是挺喜感的事，但在朱翟眼里却有一种悲情。
十三有些尴尬，一把拉住自己的兄弟：“十四，你想太多了，这是朱翟，是一个路过的异乡冒险家。”
“哦？异乡人啊，那没事了。”
十四很自然地抬起头，盘腿坐下，抓起手中的螺丝钉状生物露出笑容：“十三，你看，我找到了两只！这个白星日，还是第一次找到石虫！”
朱翟有点意外：“十三，你们这个白星日就吃一只石虫？”
“不，这是第一只和第二只。”
十三纠正，看到石虫眼睛都在冒绿光，喉咙松动，食欲已经被勾起。
“那在这两只被找到之前……你们吃什么？”
“吃石头。”
“吃什么？”
“石头啊。”
十三随意道：“既然我们能吃石虫，石虫能吃石头，那么我们吃石头应该问题也不大吧？所以我就和十四吃石头。”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朱翟再次觉得，十三真他娘是一个人才。
“就是吃石头很不消化，明明吃得很撑，还是饿，饿得受不了，还经常肚子痛。”
十三露出缅怀的神色：“不过习惯了也就那样……反正石头多，哪怕大贝壳再能吃，也吃不光，咱们至少还有吃的。”
不得不佩服自然之神的神奇，每一种生命都能在狭小缝隙里找到那一点立足之处。
朱翟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十四。
这位十三的兄弟巨人面容和十三有八成像，不过他头发不知为何是爆炸头，看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嘻哈。
除去发型，十四面容比较冷淡，不怎么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和十三看起来就自然熟是两种风格。
十三抓起一只石虫，给朱翟示范：“这就石虫，非常美味，是我们这里最好吃的东西了，只需要掰开，从中间掰开就往嘴里吸。”
他舔了舔嘴唇，有点舍不得直接吃。
石虫通体乳白，光滑细腻，外形有些像是大海螺，不过它很长，所以朱翟下意识会想到螺丝钉，它有很长的尾巴，而坚硬外壳上有螺纹一般的凸起骨质。
在红巨人手里不大的石虫，其长度也在八十公分左右。
“你看，就这么一折断。”
十三抓起石虫正要用力，突然脸色一白，捂住肚子倒在在地上打滚。
巨人一翻滚，顿时让地上灰尘再次扬起。
“怎么了？”
十四倒是一脸淡定：“肚子痛，吃多了石头就会有这种情况，不是大事，痛一痛就好了，不影响。”
朱翟无语。
十三都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双眼睁大，嘴巴里流出涎水，双手用力压住胸腹，整个人仿佛忍受着非人痛楚，庞大的身体不住抖动。
“不对吧，这种情况……很严重。”朱翟眼尖：“你看，十三都开始翻白眼，脸都青了。”
十四扭头一看，这才给吓到了，赶紧用手去拉十三：“怎么了，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朱翟头疼，这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红巨人过于皮实，大家对病痛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就这么一会儿，十三已经肚子剧烈痉挛，整个人近乎半昏迷，呼气也越来越弱，看样子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怎么办，怎么办？”十四一脸茫然和惊恐，只是用手去拉自己的兄弟，此外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让开！”
朱翟大吼一声：“给我压住他！”
十四下意识双手摁住十三的肩胛，这样十三就肚子朝上躺平了，腹部剧烈地上下起伏，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抽动。
朱翟管不了那么多，将手里匕首对着他小腹一刀下去，这一刀犹如刺在铁板上，就是刺不开。
十四也着急：“你切不开的，我们一族身体很硬，只有……只有……”
朱翟火大开炮：“只有什么！这时候你还磨蹭什么，再耗下去他必死！”
十四咬牙：“只有肚脐那里，只有那里能切开。”
听罢，朱翟一匕首扎在十三的肚脐处，果然这一刀犹如刺入黄油，一下子划入皮肤之下，他往下一拉，就发现周围皮肤再也撕扯不动，巨人的唯一弱点就在肚脐周围很小一圈。
他双手扒开伤口，里头喷出一股子血箭，染得朱翟满脸红。
此时他早就顾不得那么多，等位序列开启，双手开始在里头寻找目标物。
巨人肚子里是粗壮的肠道，异常正是源自于肠道的奇特扭动，而肠子本身鼓起很大一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头，还有好几块，竹节似的堵在里头。
但愿思路没错。
朱翟将手抓向那肠子“竹节”处，一碰到粘稠滑腻的肠壁，他眼睛一亮，感应强烈，果然是这么回事！
他等位序列全开，引导那肠节一点点往下，随着十三嘴里发出一声舒爽呻吟，巨人放了一个响亮的臭屁，接着下面散发出一股熏人恶臭。
然后是第二个屁，第三个……
臭气撩人，让人窒息。
十三眼睛一下睁开，目光恢复了正常：“怎么……我……我好了？”
朱翟看了看双手的血，被臭得辣眼睛：“做了个小手术，你这是……消化道异常。”
“消化道异常，这是啥？”
“一种病。”
十三和十四都从没听过：“病是什么？”
朱翟心说，真是幸福的巨人，连病这个词都没听过。你们就是过得太舒服，才会一下子给搞得这幅样子。
“你可以叫它‘胃结石’。”
朱翟指了指地上那几块结块状的五颜六色球体：“喏，就是这种东西卡在你肠子里，让你痛下去。如果这种球越来越多，到最后你肚子越来越大，你就必死无疑。”
十三一脸惊骇：“是谁，是谁给我塞的这种球？”
朱翟哭笑不得：“当然是你自己？”
“我自己？”十三摆摆手，一脸别逗了：“我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傻……”
突然他反应过来，脸皮一僵：“是石头，是石头？是吃过的石头？”
朱翟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