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皇朝,英庆十八年。
这年冬天,大雪依旧纷飞。
城内厚雪覆于冰梁瓦上,凄凄沥沥,狭长古道偶尔也感寒风凛冽,“呜呜呜”地吹上那么两声,恰时也能听闻远处大户人家院中传来几声孩童的嬉戏声。
此刻天色已晚,寒风“呼呼呜”地刮在人的脸上,刺穿衣服、皮囊,直入骨髓。
厚雪盖上的街道早已不闻当年的叫卖声,繁华的场景也都早已消失不见。
几个落魄的小摊依旧摆在街道上,摊上依稀可见零零散散的摆着几样破破烂烂的瓷器和几把早已不用闪着银光的刀具。
明眼之人,一瞧便知。这些刀具保养的非常好,虽然刀身满是灰尘,但也遮不住其寒芒,和那破破烂烂的瓷器别匠一是。
有时也能听见那个衣着单薄的大汉呼着冷气,卖力的喊上两声:“呜呼,过来看一看,有上好的刀具了!”
可大雪纷飞,气温寒冷,街上行人也稀稀落落,皆低头双手插在衣兜里,也有那么几个看着那肩上厚厚的积雪,眼神幽怨,不得已伸出手拍落肩上的雪,哈了两口气,又把手缩回了衣兜。当然偶尔也有几个壮汉停下脚步,问道两声。
但无一列外,摇了摇头便加快着步伐,离开小摊。
人影散落,空留雪地几行脚印...
大汉摊主也可能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叫唤两句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背靠着角落,双手交叉,摩擦着臂膀,想借此摩擦产生的热量抵抗寒冷吧!也是,如此寒冷的天气竟穿着如此单薄的衣裳。
叫卖声止息,街上又回到了原来的凄凉。
雪飘纷,风凛冽,让原本萧瑟的街道更加凄清寂寥。
“嘎吱嘎吱...”
只见街道远处的出口,城门的入口。一个人影点点,细眼瞧去,大概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懒漫青年,双脚用力的踩在雪地上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年满脸稚气,一头黑发居中而束,身穿两件洗的发白的黑色单衣,双腕用白色布条一圈圈的围了起来,轻薄的布裤也是如此,脚踏一双黑色的布鞋缓慢的走在街道上,好像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在街上晃荡,这里走走,那里瞧瞧,顺便还不忘摸一摸。好像第一次来到城市一样,对什么都很是好奇。
“楚轩你个臭小子,给老头子我悠着一点,别给我到处惹祸。这可不是在原来的乡里。”
“还有,给老头子我慢一点。没看见我跟不上你嘛?”
人都还在远处没看见,就听见了责骂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给寂寥的街道,增添了一份生气。
楚轩听见连忙停下,不再四处张望,而是驻立在原地等候。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和青年一样穿着的老头。
老头四五十岁的样子,头顶一片光滑,只有双鬓斑白,胡须长及胸口,手里拿着一个大酒壶,脸上醉意熏熏,时不时还要停下喝上那么一口,感叹两声:“好酒,好酒!”等喝完,还不忘擦一擦嘴巴,理一理白花花的胡子,而后才慢慢悠悠的走向青年。
“梅老头,你快一点!”楚轩见老头慢慢悠悠便催促道。
“臭小子”
“咳咳,急什么,年纪轻轻的,不要毛毛躁躁,要学会沉着冷静,像我一样。”
楚轩听闻大笑:“像你一样?一起秃顶?臭老头,我可不希望和你一样,小爷我可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咳咳咳...”
还没等楚轩笑着夸完自己,梅老头就莫名的咳嗽起来。
楚轩见梅老头咳嗽,也来不及斗嘴,连忙赶回去想看一下老头怎么样了。
还没等楚轩走到,就听见了梅老头颤抖的声音:“没事,老头子,身体好得很,还能活上个十来年的。”
楚轩并没有回答梅老头,只是默默走向老头,然后搀扶梅老头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坐下。
只见刚刚还没事的梅老头,现在却全身颤抖,双手抽搐。
“咳咳咳...”
梅老头咳嗽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然后便晕倒在地。
楚轩见状,连忙用手摸着梅老头手腕的血脉,只感觉到一阵“嘭嘭嘭...”急促的跳动,然后再摸了一下梅老头的额头,烫如沸水。
楚轩刚刚摸完梅老头的额头,连忙坐下,抬起粗糙的双手。一般十六七岁的青年手都还非常稚嫩,而楚轩确实粗糙无比,而且手背居然长满了茧子,定眼一看就是经常用拳之人。
片刻,只见楚轩的双手上有气浪形成,而且全身还在冒着烟。
“啪”
“啪”
双手分别击在梅老头的腹部和胸口,气浪内敛,化为丝线从手掌出进入了梅老头的体内。
伴随着“噗”的一声,只见梅老头吐出一口黑血,双手便不在抽搐。
但梅老头依旧没有苏醒迹样,可见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见楚轩以掌化指,点在梅老头佝偻的身躯上。
楚轩呼出一口浊气,而后收回双手。
楚轩见梅老头双手不再抽搐,而且脸上也逐渐红润,拿手擦了擦梅老头嘴上的黑血。
抬头望了望天,见天色渐晚,便把梅老头背上,准备离开,找一个栖身之所。
“驾驾驾...”
“让开,让开,都让开,都闪一边去,别挡道。”
楚轩刚刚背起老头,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呼声,然后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盔甲跨骑一匹战马的人。
战马披黑色重甲,只留四蹄在外,马背上人高大威武,黑色盔甲闪闪发亮。
见马飞奔而来,楚轩身躯微侧,正好与马匹一擦而过。
“滚开,滚开。”
叫声原来就是前面那个人传来的。
躲过马匹,见后面还闪烁的身影,连忙背着老头走向路边。
突兀出现一个个身着黑色盔甲的骑马之人,带起一片“呼呼”的风啸声。
战马肆虐,大地响起一阵轰然。所到之处,皆无一完好,原本洁白无瑕的雪现如今也肮脏不堪,还好街上的行人较少,反应较快,不然肯定得被踩死一大片。
“运气真倒霉,出门就碰上这事。”被战马撞倒的人站起来小声的嘀咕两句,拍了拍身上的雪,也只能看着人和马远离,并不敢阻挡。
楚轩脑海还在回忆着刚刚与那骑马之人的对视,感觉那双眼睛在哪里见过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人是谁啊?也太惨了吧!”
“不知道。”
“这模样也看不出来啊!”
“听说好像是一个奸臣的儿子,被当今圣上判以死刑,现正在当街游刑了!”
“这可真够惨的!”
只见最后一匹战马身后拖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身上没有一处完好,胸口依稀可见的两道鞭伤,深入皮肤,直见赤白的骨头。
雪地上,刚刚滴落的鲜血已被冻结。
寒风继续鼓吹,人或早已没有知觉,麻木的被马拖着行走,而马上之人时不时还不忘拿起手中的马鞭,肆意抽打被拖之人,盔甲下肆意的脸庞,好像以此为乐一般。
楚轩听着路边行人的话语,眼见如此凄惨的画面,很是好奇。
拍了拍旁边的路人问道:“这骑马的人都很厉害吗?为什么敢光明正大的托着人满大街跑?”
“哟!小哥,你这都不知道?外地来的吧,刚刚那些骑马之人可是当今镇国大将“燕梁王”倾点的燕连十三骑,别看就十三个人?可个个都是威猛大汉!而且身着玄铁制成的战甲,普通刀枪根本伤害不了丝毫。”
这个人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抢了话。
“何止啊!现在燕梁王帅兵镇压羌族,留下这十三骑保护儿子,除那世子之下,也就这十三人一手遮天了。权势滔天,连官府都无法约束,什么事都是他们说的算。”
“还有啊,后面那个被战马拖着遍体鳞伤的人就是他们十三人说的奸臣之子。”
“唉,可惜啊!明明是忠良之后,可如今却成了奸臣之子。世道变了啊!”
“这十三个畜牲!简直天理难容啊!”甚至还有人小声的谩骂着,但并没有人敢上前面对面说道一二。
漠然的听完了众人解释,楚轩便抱拳道谢。
众人皆摇了摇头,好像回应着青年不用,也好像在感叹着世态炎凉。
见大伙都散了,楚轩也搭了搭背,背稳了老者,又重新走在了雪地上。
街道依旧大雪纷飞,行人依然稀稀拉拉,刚刚那副场景好像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众人也皆没有见过一般,只是低着头加快了步伐,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雪上空留马行处”
原本还有一点生气的街道,如今却满是苍凉,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