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醒来时有些轻微的头疼,医生给她吃的一定是某种强力药。阳光从低角度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应该是晌午时分了。昨晚她完全没有做梦,醒来后感觉嘴里的舌头有些肥大、发粘。她仔细想了一阵才记起自己现在在哪里。
萨拉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她身上穿了件绿色的大号婴儿病服,宽松地系在后背上。而她自己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码放在铁床搁脚的那一头。也就是说有人看到了她的裸体,这可能还是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他们要看就看吧,反正没有对她的内脏瞎翻腾就行。
她躺在床上,琢磨着昨天损失的利润。她应该叫汉考克斯家的一个人守店,或者是那个放学后打扫店铺的男孩。即使是支付一个人全天的工资,至少还会有五十元的净收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辆旅游巴士停在商店外,或者是一群基督徒哈雷骑手。
一年中的这个时节,秋色渐浓,杂货店需要赚取足够过冬的钱。尽管她被马背传教士的重新出现吓得够呛,但是她更担心失去这个季节的赢利,可能会因此无法度过惨淡的冬季。
刚进来的这位新医生是个男的,留着小胡子,像是用铅笔在上嘴唇画出来的一样。与医院的医生相比,他看起来更像是游戏节目主持人。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你无法决定别人。
“早上好,杰弗斯小姐。我是文森特医生。”医生伸出手腕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检查了夹在她手指上的夹子的松紧程度。显然那个小夹子给墙上的视频监视器提供了许多信息,所有显示的体征指标似乎都是某种稳定模式下的锯齿形。
“我可以出院了吗?”萨拉想要一杯橙汁,但是想到要花费五块钱,她又不那么渴了。虽然参加了医保,但她还是要支付20%的费用,也就是说她要自掏腰包一块钱才能买下这杯橙汁。“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医生说。“有一阵子你的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但是所有的体征都很稳定。我们已经做了全面的诊断。”
“是有一阵子不太好。”萨拉说。“但现在我已经全好了,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会在你的出院单上签字,但是我劝你未来几周还是要多休息。我可不想看到你因为更严重的情况再回来。”
“你不必担心。从我度蜜月开始算起,我还没有在床上待过这么长时间呢,不过那时你还没有出生。”
医生几乎笑了出来。“有一件事……当你昏迷时,你嘴里一直在说‘伤害我(译者著:‘伤害我’的英文发间接近于‘哈蒙’)'。你认为有人要伤害你吗?”
在不知不觉中萨拉脸上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没有人会伤害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那我就没有疑问了。”他拍了拍她的手。“我会让护士过来帮你收拾东西。有人来接你回家吗?”
“我会叫人来的。”
“很好。答应我,多睡一会儿,好吗?”
“当然了,医生。”
他离开了房间,萨拉躺在床上,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监视器发出的哔哔声突然加速响起,显示器上的锯齿波形也变得不稳定起来。萨拉将夹子从她颤抖的手指上取了下来。她一定是梦见了他,把他的名字叫成了那样。
不是“伤害我。”
应该是哈蒙。
哈蒙·史密斯,那个戴黑色帽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