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少女笑了笑，道：“公子可是害羞了？”
姬十三含糊不清地喝着粥：“谁......谁害羞了，老子脸皮厚着呢！”
早餐吃完，姬十三呼吸缓缓平稳了下来，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女收拾着石桌上的碗筷：“是一位神仙，她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救了我，她让我来照顾你，我便来了。”
姬十三疑惑：“神仙？”
少女点头：“对，是神，指引我来寻你。”
姬十三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嘴里的神，是不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娃？没事儿便喜欢御剑飞行唬人的？”
少女嘴巴张的老大：“你果然认识神仙？”
姬十三摇摇头：“她才不是神仙。”又轻声道：“一个傻女孩罢了。”
姬十三不懂易红妆，但他相信一见钟情，冥冥中，他相信，易红妆，便是他的女人。易红妆很神秘，年仅十几岁，一身武艺却是惊世骇俗，单说这御剑飞行，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御剑一事，不是修为高，便可以，更要心与剑通，用江湖行话来说，便是“剑胚子”，因而，能御剑者，其剑道修为，必是极为高超。
“大漠，和中原有什么不同？”
“大漠啊！那里有成群的牛羊，还有马匹，人们不种地，女子会裹上头巾，若非自己的心上人，不会轻易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那我看到你的脸了，怎么办？”
“这里又不是大漠，自当遵循中原的习俗。”
“哦。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海佳欢，大海的海，佳人的佳，欢乐的欢，小名叫尘尘，尘土的尘。”
“这天下，居然有姓海的？”
“自是有的。你叫什么？”
“我，叫姬十三，兄弟们喊我老大，其他人喊我十三爷。”
“我怎么觉得，你在吹牛？”
“切！我才没有呢！”
“敢问十三爷，这一身伤......”
“那是跟贼军打了一架，没、没打过。”
“哦。”
“你听我解释！那是因为敌人太多了，我们才三百，而且大多是老百姓，拿着锄头扁担呢！敌人四千，晋国正儿八经的精锐骑兵。”
“敌人四千，你们三百？”
“对！”
“恕我直言，你脑子还好？”
“？？”
“为何不跑？”
“为何要跑？干就完了！大好男儿，怎么会跑？”
“哦？”
“咳咳，真没跑。”
“嗯。”
“你信不信啊？”
“信啊！”
“我......”
海佳欢突然记起了那空荡荡的、漫着腐肉味儿的小镇，她想到了为何会有三百老百姓扛着锄头，拿着扁担冲向晋国正规军。因为他们身后，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家人。
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姬十三，海佳欢眸子微微闪烁，笑了笑，道：“你可以叫我尘尘的。”
姬十三面皮微红：“你可以叫我十三爷。”
海佳欢笑的甚是温暖：“好的，十三爷。”
“啊？”
“啊什么啊？”
“啊……额……你这一路，从何而来？”
“从金陵城而来。”
“去往大漠？”
“是的。”
“第几次来中原？”
“第一次吧！本来，我应该在部落里念书的，哥哥不允，让我跟着来跑生意。”
“你们大漠，女子还能念书？”
“谁说女子便不可念书？我可记得，圣人有言，有教无类。”
“好吧，那，一路行来，有何感觉？”
“乱，一如大漠。”
“此去金陵，我本想仰慕一下江湖八百年无冕之王的谢家，见识见识那八百里莲池，尝尝那号称天下第一鲜的莲池鲫。
还在大漠，便听闻谢家已然灰飞烟灭，当初陈国几大家族，似乎都过的不是甚好，那南陈四世三公、一门两夫子的宋家，甚至举家迁到了大漠。
那莲池，早已被南秦皇帝毁掉，说是要操练水军，莲池鲫，更是销声匿迹。
听闻，近来南方的大事，便是娘子峰再评天下十人了，紫荆山庄之主放言，天下好汉皆可前去，包括三教中人，还言，再也不存在，以一家之力，力压整个江湖的事情。”
“我曾听闻，南秦欲五度伐唐？”
“嗯。曾有“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美誉的金陵城，流民不下十万，一路向北，虽不至白骨露于野，却也哀鸿遍野，随处可见流民。对于流民，南秦的做法，便是简单粗暴的镇压，充军，或是杀。
所以，一路才有那么多剪径之贼。”
“大臣辅国大将军曾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是啊！”
正聊着，突然，海佳欢脸色变了变：“十三爷，你可曾，听到马蹄声？”
姬十三眉头微皱，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半晌，道：“未曾。”
海佳欢却是脸色严肃：“我自幼在草原长大，万万不会听错，那便是马蹄声，不下数千。”
姬十三又仔细听去，似乎果然隐隐听到马蹄声，脸色亦是变了变：“莫非，这晋军，贼心不死，还欲屠戮百姓嫁祸给宋国？”
海佳欢拿下姬十三放在她大腿上的右腿，缓缓站起，道：“我出去看看。”
姬十三点头：“小心些。”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海佳欢慌忙进了院子，脸色煞白：“西方尘土飞扬，只怕不下于五千骑兵，看样子，不到一刻钟，便能冲到我们这里来了！”
姬十三脸庞抽搐，怒道：“这群牲口！”说着，又道：“扶我起来，跑是跑不掉了，我们先躲到地窖里去。”
海佳欢点头，快步走过来，扶起姬十三便往地窖走去。姬十三又停了下来，道：“快去把锅刷了，往灶里泼两瓢凉水，一定把锅灶的温度降下来，还有碗筷，等会儿直接扔地窖里吧！”
这地窖不在别处，正在院子里，院中铺了数条青石小路，其中一块青石板下，便是地窖入口。
地窖里极静，极黑。由于姬十三左腿重伤未愈，海佳欢便抱着他的左臂搀着他，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良久，已经面红耳赤的姬十三清了清嗓子：“好像，还没来哈？”
海佳欢应了一声：“嗯。”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渐渐听到有些嘈杂的马蹄声，声音渐渐近了，姬十三明显感觉到海佳欢呼吸变得急促，连本是搀着他的双手，都变成了死命掐着。
“娘的！那群狗日的镇子里吃肉，让咱兄弟来打秋风！”
远远的，姬十三听到有人抱怨，海佳欢掐的更紧了。
“就是！咱们兄弟打起仗来，哪个不是冲最前面儿不要命的去砍人？他娘的，出来烧个镇子，把最肥的肉就给别人，把咱弟兄赶出来啃骨头！”
“耶？大哥，这儿看起来似乎有点儿肉啊！”
“哐当”一声，院儿门被踢开，海佳欢吓得抖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发出声来。
“好重的药味儿，大哥？”
姬十三心头一紧。俗话说，久居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他在这院儿里待了数日，自是已经淡忘了那股草药味儿。
“大哥，听说，陈校尉那一仗，有两个重伤之人逃了出来，莫不是？……”
海佳欢呼吸更加急促，姬十三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指甲已经嵌入了他手臂的肉里。
那头头沉默半晌，道：“进去搜一搜吧！如果找到了伤者，那是他命该绝于此地，若是没搜到，便算了吧！”
众人领命分散去搜去了，半晌，一人惊到：“大哥！这儿好多粮食！”那头头话语中透着无奈：“粮食你能带走？！”
院儿中，那头头并未参与搜寻，他在院儿中转了转，突然，在一块青石板上，他停了下来，杵着刀，他敲了敲。
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