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长话短说。”江某人并没有惯着他。
田泽之摸了摸鼻头,沉吟一会,说道:
“总的来说,兵冢的祖师爷是当年的青叶宗弃徒,因天资不足被遣退,而后因奇遇实力大增创立兵冢,目的便是与青叶宗掰手腕,但近年来宗门内部似乎变质了,当年青叶宗之如此凄惨,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宗门的落井下石。”
“而我是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不过与长老们的理念不合,我一直认为兵者当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兵修本就稀少,再继续争斗下去只会双双陨灭。”
“最重要的一点,我打不过你。”
“所以?”江小七语气转慢。
田泽之神色变为诚恳,道:
“你应当是青叶宗年轻弟子中的最强者,有极大概率接任下任掌门,事先过来与你通气,希望日后能互通有无,互相扶持。”
“我的态度就是这个。”
这么坦白,真就不怕被我捅刀子?
江小七轻佻眉梢,随意道:
“若我打不过你呢?”
“那我会继续等,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他淡然道。
“坦白说,我信不过你,实力并不代表一切,你怎么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保证上位后能改变兵冢的现状?”
“况且,你又怎么确定我一定会跟你合作?”
江小七嗤笑一声,眼神明灭不定。
空手套白狼谁都会,在这种立场敌对的大环境,似愣头青般突然跑过来说这种话,疑点太多,是不是阴谋还很难说。
宗门与兵冢之间的纠葛他不太清楚,回去找师傅或师爷一对便知,这种陈年烂账也不是一下就能翻算清楚点的。
不过江小七内心深处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不仅仅是通过资料,更多的是通过自己的观察。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眼神深处氤氲着正气,这点是骗不了人的,若能帮助宗门止住颓势也是件好事,至于是善是恶,一试便知。
“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有备而来。”田泽之点头,不带丝毫犹豫地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本书籍摆在桌上,“这本玄天册是本门绝学的拓本,情报是真是假,东西是否货真价实,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确认。”
“至于宗内长老,我会好好劝他们的,无论是用语言还是拳头。”
他朝左边伸出手,手掌虚握,密集的金色光点若萤火虫般涌来,汇聚成一柄五刃大戟,长一丈五,戟身粗大,上三刃两短一长,下两刃类似“兀”的性状,通体金黄,一股龙气自枪尾流转至枪头,往复循环极其神异。
田泽之左手前递,“若还不信,本命武器可以交由你保管。”
江小七怔住了。
以他御境中期的修为,本命武器还未诞生出灵,若不在手中是没办法主动收回,一旦被夺,没有恶意还好,若是被封印或是毁坏,他这个人不死也残。
心思流转,江小七拿起那柄大戟与玄天册收入储物戒,不着痕迹地注意田泽之的表情变化。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是那么澄澈,一如先前所说,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不到一分钟,江小七主动把东西还给他,笑意浮现。
“你真不收?”他忍不住道。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既然你有这个态度,我也不能不当人,且行且看便是。”江小七无所谓地耸耸肩,话锋一转,“该有的调查都少不了,丑话先放在前头,我以后如果发现你对青叶宗不利,会第一时间回来要你的命。”
田泽之视线停顿了一会,笑道:“观察了你这么久,我果然没看错人。”
“那可未必。”小江残忍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是不是最强不清楚,不过我不会留在青叶宗,话会帮你带到的。”
田泽之一愣,轻轻点头。
时间尚早,两人随意交谈起来,江小七了解到一些兵修相对隐秘的情况。
首先是本命兵器,一般来说,兵修会在抵达第五境,与神魂一同诞生器灵,到了这个阶段战力会急剧上升,只要质量不是太差,同境界的体修根本不敢轻易撄其锋。
其中也有个别异类早早诞生了灵,龚季就是鲜活的例子,他能斩杀东临来客的原因应该就在这里,运用得好甚至可以说多出一条命。
其次就是威能,修道者中论重心性,第一是意修,第二则是兵修。
田泽之的三式雷霆威力如此之大,绝不仅是本命兵器自身品阶高,心养气,气御兵,他身上那股意气与大戟相辅相成,可以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能。
攀谈结束,两人颔首致意后离去,错身而过的同时,细若蚊呐的声音传入耳朵:
“小心杜斌、沈霖与祁秀。”
江小七仿似没有听到般径直离去,询问工作人员,找到漠河后的第一句话:
“漠叔,拜托你一件事...”
...
回到大厅,人潮依旧。
为了躲避出名的痛苦,江小七索性翻起帽子遮脸,很快便回到片区,顺手取出托盘上的果酒,就近找了一张没几人的长桌坐下,边喝边看猪吃饭。
不一会,芊芊似是吃饱了,嘴都没擦,茫然地抬起头,美眸到处寻找着。
江小七刚起身,右边传来一道略带磁性的嗓音:
“你这小女朋友,卖不卖?”
右边三个座位外坐着一人,右手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边。
他的侧面轮廓俊朗,下颌线明显,耳垂悬挂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耳饰,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卖不卖?”
没听到回应,他转过头,半开玩笑道。
江小七略显头疼地用右掌根压着眉心,一把造型粗犷的黑弓出现左手手心,往前迈了一步。
“喂喂,在这里打起来不好吧?”他惊讶得往后仰,似乎幅度太大,凳腿没撑住一滑,人直接往后翻。
“疼...”男子捂着后脑勺站起来,看清江小七手上的物件,笑意愈发浓郁,“你也是用弓的?”
“道歉。”
江小七再次摸出箭矢,缓缓搭弓对准他。
争端的发生自然引来围观,他们看着看着,鸡皮疙瘩不觉冒起,下意识伸手搓了搓。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那人举起双手,缓慢离开视线当中。
江小七抿了抿嘴,收好弓箭来到芊芊旁边,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她擦拭嘴角和手指,语气温柔,“以后吃完饭要记得擦嘴。”
“嗯嗯。”
芊芊用力点头,见他嘴角有残留的酒渍,抢过手帕也帮他擦了擦,上面油渍顿时糊了江小七一嘴。
“哈哈...”
江小七笑了起来,掐了掐她那日渐圆润的脸颊,积郁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
宴会持续了一个时辰,到最后主办方才出来发言,然后发放第二日对战名单,江小七看了眼便不再理会,等人群差不多走光,才带着芊芊离开。
行至大门,他忽然顿住,前走一步转身微俯,双手朝后,朝少女笑了笑。
芊芊一呆,欢呼一声扑上去,拿脸蹭着他的耳朵。
两人慢慢走着,穿过长长的黑暗走廊,走到出口,向另外一侧迈步。
“不回去么?”
她小声问着,温热的鼻息吹得江小七脖子有些痒。
“回,先带你去看样东西。”
江小七神秘一笑,脚步蹬蹬蹬的开始奔跑。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员工通道,向守卫出示令牌后放行,在长长的房间通道里走着,最后来到一处。
他把少女放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雪白袍子给她披上,手掌握住门把手,缓缓打开。
呼...
冷冽的寒风吹过,芊芊呆住了,从她的眼眸中映照出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到处白茫茫一片,虽然不大,却异常温馨。
一片晶莹的雪花飘落,来到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被两道不觉涌出的热流缓慢融化,她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竟有些不知所措。
“哭什么,不是答应过带你看雪吗?”
江小七朝双手哈气,捂住她的耳朵,把她推入房间内,待小琥跟进来后关上门。
“快来,教你堆雪人。”
他快步跑远,在雪地里留下道道深浅脚印,朝少女招了招手。
芊芊被冷风一刮,一个激灵,摇摇晃晃地跑过去,像只快乐的小白鸭。
时间缓缓过去,小琥揣着爪子趴在雪地上,看着即将成型的雪人,深深打了个呵欠,不料嘴巴刚张到最大,一颗饱满的雪球砸入喉咙,憋得小东西上蹿下跳。
“哈哈哈...卧槽!”
江某人幸灾乐祸着,头顶突然变黑,一颗足有磨盘大的雪球当头压下,猝不及防之下,像根冰棍插入其中,缓过劲来的小琥屁股一颤一颤的,乐得直打滚。
轻轻一挣,雪球爆成漫天雪花飞舞而下,房间内欢呼连连,欢笑满声。
一刻钟后,江小七背着昏昏欲睡的一大一小迈出房门,朝左边角落里那人点了点头。
那位身着执事服的中年男人笑着摆摆手,目送他们远去,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梁先生,请帮我布置一块雪景,这可能是我最后能留给她的东西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天色已晚,寒风徐来。
江小七沿小径走着,似乎觉得有些冷了,不自觉紧了紧手臂,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