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林叔至今尚未成家,原来还有这出。”
江小七恍然道。
“你说真的?”
不知为何,叶絮的神情隐隐有些欣喜。
“对啊,师傅您是不知道义父有多大的魅力,就说城南那个许寡妇,尚未过门她那个财主丈夫便病逝了,一个人继承万贯家财,这些年三天两头从城南往辉耀跑,发布些不痛不痒的任务,报酬尤为丰厚,我寻思着就是想多看林叔两眼,还有哇,与辉耀齐名的龙烟商旅团团长龙烟玉,更是放出了非君不嫁的狠话,还有还有...”
江小七手舞足蹈的,从他那眉开眼笑的神情来看,这些年似乎收了不少好处。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的气氛全被你搅黄了。”
叶絮气笑道,伸手就想敲他一下,落到头上似是没太舍得,用力揉了揉他新长出的头发,继续说道:
“二人两情相悦,倒是这么过了几个月,可惜事情瞒不了多久就被女子的家人发现了。”
“她的身份其实是某位宗主的女儿...你也别想着去查,我说过,在你实力不够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知道的。”
叶絮顿了一下,微微看了眼神态不太自然的江小七,
“那位宗主极为固执,将云泥之别这点看得比生死还重,阿华自然是不甘心的,屡次上门纠缠,终于引起了他的震怒,不仅打伤了阿华,还当着他的面将送给女子的定情蝶从她体内硬生生抽离,导致女子的生机不断流逝。”
“怒发冲冠的阿华做了一个决定,凡是那个宗门的人,见一个杀一个,不死不休,相当于直接对整个宗门宣战,短短两个月,那个宗门死伤近五十人,修为最高的有济世境,最低的也达到了渝境中期。”
叶絮着重在“怒发冲冠”这四个字加重音量,不知是不是错觉,竟隐隐从中听出一丝酸楚。
“那你们没劝他?”
江小七下意识问道。
“呵,要是劝有用的话,他就不叫林庆华了。”
叶絮嗤笑了一声。
“事情一出,第一个找上他的就是我,你猜那时候他怎么说,谁要拦我,皆为吾敌,他居然这样跟我说话。”
言语间,他的情绪有点激动,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师父师父,消消气。”
江小七急忙宽慰,隐蔽地挪了挪衣衫下被捏得青紫的胳膊。
“第二个人是龚老爷子,当时甚至已经放出话,要是他敢去,两人就断绝任何关系,结果阿华在老爷子门前跪了整整一天,背着弓大步离去不再回头,再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事情发生以后,由于有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青叶宗当时刚迈入一流势力没多久,被那个宗主联合其余几个宗门一同打压,被一下打回原形,再加上处处受阻,若是此次年关大比结果不理想,恐怕就要彻底沦落三流势力。”
“所以目前还在位的长老们没有几个不怨恨阿华的,我当初也受到了牵连,上任宗主去世后,我继任宗主遇到了层层阻力,是老爷子力排众议直接把我提上来的,待会你要见了他老人家态度要好点。”
叶絮长出一口气,郑重叮嘱道。
“父债子偿,小七知道了。”
江小七笑着点头。
叶絮见状不再多言,加快了速度,约莫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葱葱郁郁的竹海蓦然出现在眼帘,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座木屋,门前几亩菜地上,一道身影正躬身刨着土,不时擦擦汗水。
然而,就在二人进入林海范围的那一刻,江小七忽然觉得周身不断传来针扎似的痛楚,伴随着气机被不断牵引的奇怪感觉,疼痛很微弱,却异常难受,仿佛在下一秒就会遭受躲不过去的、****般的打击。
“师父?”
江小七搓了搓手臂上微微竖立的汗毛,看向叶絮。
叶絮没有回应,默默接近那里,菜地上的人影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叶絮没有任何异常,反观江小七,仿佛遭受了当头一炮,五脏六腑仿佛在这一眼下被震得移位,气机被死死锁定。
那感觉仿佛在说,动一下,就会死!
额头上慢慢渗出汗水,他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零星血沫出现在掌心。
随着距离的拉近,江小七看清了老者的形貌。
他的骨架尤为粗大,用健硕已经不足以形容,堪称魁梧,亚麻衫下爆炸的肌肉,光胳膊就有常人大腿粗,仿似由一道道似铁痕般的弧度勾勒而出。
满头短发,浓密的眉毛如刀,眉发皆白,眼角很窄,但足够锐利,望过来的眼神中透着江小七并不陌生的东西。
穿透!
“老爷子,我给你带了。”
“滚。”
叶絮半空中开始行礼,然后早有预料般主动切断了话语,不仔细听的话还以为是话被打断,衔接得天衣无缝。
他再次行礼,手一松,转身朝来路高速飞去。
“诶?”
江小七呆了呆,看看下面,目测还有五十米的高度。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短短半个月内,江少爷体验到了两次自由落体的快感,实属幸哉。
“噗”的一声,江小七揉着屁股,视线上抬,与那道伴着穿透的眼神对视。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老者神态依旧,江小七的眼睛越瞪越圆,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老者瞪死。
又过了好一会,他咳嗽了一声,施施然站起来,正对老者,大拇指翘起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林庆华义子,教我用弓。”
龚季笑了,声音有些嘶哑,转身回屋,不一会又出来了,手里拿着把铁制的扫帚。
!!
“你...你要干什么?!”
江小七悚然道,情不自禁后退两步。
“挺有种的嘛。”
龚季再次笑了两声,右手握着铁扫把,左手揉捏着后颈,大步接近。
“别过来!不要以为我怕你?我阳州小霸王真不跟你嘻嘻哈哈...嘶!!”话还没说完,江小七背部多了一道紫到发黑的瘀痕。
这场不对等的单方面殴打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一开始他还有精神说混话,接着发现这老头还真下得去手,多重强化过的体魄没起到多大用处,扫帚一打过来轻则瘀伤,重则骨裂,而他也由一开始的警告,到咒骂,最后到躺在地上颤抖着倒吸冷气。
“挺聪明的,不过没用,我既然肯出手打你一顿,那他与我之间便再不相欠,你走吧,我不会教你的。”
龚季看着扫帚尾端沾染的鲜血,转身进屋,语气平淡。
“师爷!”
江小七颇为艰难的翻身而起,可惜那道身影没有丝毫停顿,进屋关门。
他咳着气走到门前,慢慢跪下,严肃道:
“师爷,义父欠你的,欠青叶宗的,小七愿一肩扛下,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我不会放弃的,希望您能给小七一个机会。”
说完,江小七的脑袋深深俯下,起身拖着身子一点点朝外走去,临出庭院前,他回过头深深的看了木屋一眼,没有任何改变。
约莫半个时辰,木屋上突兀出现一道身影,他看着江小七离去的方向,“啵”的一声拔掉瓶塞,仰天喝了一口已经很久很久没喝过的烈酒,琥珀色,伴着缕缕微红的酒液自嘴角流下,苍老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
竹林外不远处,叶絮背着手静立原地,凝望着眼前这条唯一的通道,不一会,视线的远端慢慢走出一道人影,衣衫破碎,血迹斑斑,勉强拖着身子往外走来。
叶絮眼皮一跳,快步朝他奔去。
“怎么伤得这么重?唉,这...这老东西还真舍得下狠手!”
叶絮眼神里闪过心疼,扶着江小七坐下,手掌一翻取出几枚翠绿色的丹药递过去。
“伤得重还好,我就怕他不动手,堵在喉中的那口气永远都没办法消掉,毕竟林叔亏欠他太多了...打就打吧,谁让我是他的徒孙呢。”
江小七不在意道,似乎被打是预料当中的事情,接过丹药服下后开始盘膝调养。
“唉。”
除了叹息,叶絮还能说什么呢?
看他的惨样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非是想方设法激怒龚季,偏偏语气不能很生硬让他误会,也不能太过亲近让他心生恶感,从受伤程度来看,江小七显然做得很出色。
“老的犯的错当着缩头乌龟,让小的出来背黑锅,这种事亏他也做得出来!”
叶絮实在气不过,以林庆华在他心中的地位而言,这种情况已经极为罕见了。
“嗯,我也表示同意。”
“师父,下次把我放地上你再走行吗?话说,你跑这么快是不是怕老爷子连你一起打?”
幽幽的声音传来,叶絮看着一脸幽怨的江小七,咳嗽两声,尴尬道:
“胡说...为师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