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有人质在手,可陆离依旧未曾松懈,自从决定上山后便开始部署安排。
弦月坐在忘湘住的房间的屋顶上看着陆离与各位将士讨论布防,陆离看似遇到什么事情都气定神闲,从不胆怯害怕,其实弦月却觉得陆离往往是最焦虑最担忧的那一个。
可是陆离永远不会表露出来,这样他,是在场每一个人心中最强的一道护盾,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依赖的靠山,因为他的气定神闲,在场所有人也更加从容不迫。
这样的陆离,让弦月有些隐隐约约的心疼。
待陆离周围的将士得到指令后渐渐散开,陆离目光深邃地凝望南疆方向。
弦月飞身轻轻落在陆离身后,也顺着陆离目光的方向看去,漫不经心地说:“何必怎么辛苦?我们不是在司空玄天镜中,在这个世界死了也就是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原本的生活而已,你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做好一个太子,你要得是鲛人泪。”
“对于我们而言自是死便死,影响不了本来的命数,可是这六万将士当如何?”陆离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弦月身上,原以为自己已是性情寡淡的,没想到人外有人。
“再说,若是你在这个世间死了,可想过从小宠你的端王夫妇,又想过你那位自小护住你的哥哥?你要他们如何?要他们尝尽痛失至亲的悲恸吗?”
陆离的话似一块巨石一般,压得弦月喘不过气,这便是人世间的亲情羁绊与生命的重量吧,是自己在雪海谷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许久,无言,陆离眼神朦胧地望向远方星星点点灯火,追忆般低声道:“现在的父皇与母妃倒真是像极我原本的父母。”
弦月缓缓望向陆离,这应该是陆离第一次提起自己的身世。
“真的是很像,他们逝世太久了,我都快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但是那种柔软温馨的感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自小无父无母的弦月组织了半天话语,也没拼凑出半句安慰陆离的话语,还好探子的即使出现,拯救了苦苦挣扎的弦月。
“回禀太子殿下,郡主,西北大军围山了。”
陆离颔首,让探子去通知各部待命,又恢复从容不迫模样的陆离,问:“若是你会怎么做?”
“我会放火烧山,让火烧一夜,待天明上山复查可有活口。”弦月话音刚落别看见陆离微微僵硬的俊颜,连忙补充道:“你不该问我意见的,我素来是个只爱江山,不惜美人的主儿。”
“若是我,围山,放火,留一条无人看守的路,让羊儿自己朝我怀里跑。”陆离微微思量后说。
“西北太子断不会这么做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修炼了几百年的人精儿。”弦月又想起之前忘湘在茶舍所言,西北太子被困于威虎山时,遇猛虎便吓得尿裤子,应该不是个厉害角色。
西北太子羽襄望着黑暗中耸立着的万佛山,喃喃自语道:“忘湘,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羽襄握紧缰绳,立刻飞身下马,提剑便准备领着将士们向上冲,一旁作为羽襄舅父的吴叔立刻拦住羽襄,低吼道:“我的太子殿下,你要干什么!”
“亚父,别拦我,我要救忘湘,您不是知道的嘛?”羽襄言罢,便要推开吴叔。
“去也送死,倒不如现在我便自尽你面前。”说罢,吴叔拔出羽襄腰侧的佩剑便要朝脖子上抹。
羽襄赶紧夺下佩剑,急得直跺脚道:“亚父,您这是做什么,您不是同意我来的吗?这就仅一步之遥了,你拦着我作甚啊!”
“太子殿下,我并不反对您来,但是出兵作战,需讲兵法,我军连夜奔波数日,中原军以逸待劳,胜算更大,我们不如先寻一出扎营,休整片刻。”吴叔见好不容易稳定住羽襄,便急忙进言。
“不行,早就听说端王世子素爱寻花问柳,他万一对我的忘湘行为不轨怎么办?忘湘娇弱如此难能挡得住那狗屁世子霸王硬上弓,估计那太子离,也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这夜不能等。”羽襄一想到忘湘被颜澈与陆离欺负,便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冲上山去,将颜澈与陆离碎尸万段。
远在数百里之外,肩负重任的颜澈结结实实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略有些欣慰地想:“定是弦月舍不得我,想我了。”
而听完羽襄一番言论的吴叔,只能叹息着无奈地摇摇头,说:“既然如此,便用火攻吧。”
“不行,不能火攻,水火最是无情,万一伤着忘湘可如何是好?”羽襄连忙否决,一脸坚定地望着吴叔。
吴叔看了一眼羽襄,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太子的愚蠢都归结于忘湘红颜祸水是个祸害。
见吴叔久久无言,羽襄可是等不住了,带着将士冲上山去。
吴叔是想拦,却也无话可说,便只能放任着羽襄去了。
万佛山,易守难攻,陆离安排的弓箭手早在看见羽襄一行人时便齐齐放箭,箭如骤雨而下,不可挡也,先行的一批将士皆万剑穿心,无一活口。
羽襄面前一具具倒下的尸首,虽心有不忍,却也仅蹙了下眉头,便又要向上走。
吴叔跪地高喊道:“望殿下三思。”
羽襄顿住了脚步,却迟迟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剩下的将士与吴叔道:“众将士听令,保护好亚父,退后三百里扎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得上山,违背者格杀勿论。”
吴叔才缓缓松了口气,心想着这傻小子也终于听人劝了,欣慰地被将士们扶起身来,由衷地笑了,可笑意再看见羽襄继续深入万佛山的背影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可还没有过多久便被将士们拦住,毕竟军令如山,纵使主帅不在,也不会更改。
羽襄微微回头瞧见这幕,稍稍红了眼眶,跪地三叩首,喃喃自语道:“亚父,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太子,也终究做不成一个好太子,下一世我一定听你的为国为民,而这一世我只想护她安好顺遂。”
羽襄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人的路,不应该用无辜将士尸体做垫脚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