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良
小理河有奇石,黑色,细腻滋润,琢磨之光洁明净,可以照人,俗称墨玉。
以墨玉为材,传统的工艺品有手镯、佩环、烟嘴、石镜、长命富贵锁和动物吉祥雕,等等。我的母亲心慧手巧,常在冬闲时坐在炕头上雕琢。我们弟兄年幼,围在母亲身边,屏气凝神,看她潜心劳作,等她给我们恩赐。恬淡静默,充满了童稚的想象,那情境至今宛若眼前。
几十年之后,母亲已经作古。我的三弟张子宏承继母亲心志,为我琢磨制作砚台数方,有“水中落月”“鲤鱼扑池”“子跃龙门”“罗汉临池问道”。个个工艺精湛,形制考究,令人瞠目咂舌。一个年近五旬的农民,如此情致如此技能,实属不易。由三弟念及母亲,不由得情绪激动,感慨万千。
墨玉采掘不易。入冬时节,冰封河床。采掘者香火祷告之后,凿冰开洞,于水中踏勘挖取。如若得玉,沉罐入水,连水带玉封罐里。取出埋入地下,两年之后,水干了,玉也就可以见世面了。否则,见风即化,一雕即碎,难以成器。即便是千般想象,都成泡影。至于凿冰洞数眼,尝尽风寒水冷之苦而一玉不得,摇首浩叹,只恨命运不济者,也是数不胜数。
墨玉因了采掘不易,乡人视为珍贵。
墨玉因了雕琢的都是禳灾祈福的吉祥物事,乡人视为神圣。
依常例,墨玉成器,都是男人采掘,女人制作。因此在乡人的心里,墨玉也是寄情的宝物。
我以贫贱愚顽之躯,混迹文化艺术界,业有小成,难说没有家乡墨玉的庇佑。当年,母亲对我满怀期望,以身手演示,以心灵诱导;而今三弟对我满怀期望,以玉砚鞭策,以亲情督促。我虽然华顶如雪、年过半百,又岂敢懈怠乎!
手把墨玉宝砚,几十年的时光凝聚于尺寸之间,几代人的企盼温暖着我的心胸,我禁不住泪水潸然!
同窗书家陕西省电视台台长王超先生有感于斯,遂题“墨玉宝砚”名之。
我作如是小文记之,非广告天下图谋利益,实乃不吐不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