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正是白昼交替。此时的天际还挂着几颗稀疏的星辰,若隐若现。一轮惨淡残月间,透着一种蛋清似的光芒,看着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天黑未黑,凉风习习。这个节点的云宗城,正是热闹非凡之时,大街小巷尽是人山人海。然而,在一处僻静的巷道中,有一个身影显得十分的鬼祟。只见他扛着黑布麻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还时不时的往后看。绕过几个转角,那人来到一处后院。敲开房门,他便迅速向屋中钻进去。
“哗啦”一声响,桌面上摆满了金士币。在烛光的渲染下,散发着万恶的光芒。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令人垂涎三尺。
“这些是一千金士币,已经是他最后的家当了。”
“该卖的都卖了?”
“都卖了!就连他老婆孩子都卖了,确实只能凑出这个数。”
“嘿!又他妈是个穷鬼。”
厅堂内,一个伙计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而他手里还拽着那个布袋子。正厅之上,只见掌柜侧身而躺。他脸上包裹着绷带,只有眼睛和嘴巴漏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惊魂未定的伙计,他怒气冲冲的抱怨一声。紧接着,掌柜抓起一旁的茶杯,动作笨拙,他还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然而,在掌柜伸手的一刹那,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之前的烧伤,他手臂上全是疤痕,密密麻麻如鱼鳞,坑坑洼洼的如丘壑。有些位置并未痊愈,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一丝丝血迹。能有今日之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也幸好他们卧床不起。要不然,萧凡恐怕已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不过,经过这么久的休养生息,他们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怒火也随之膨胀起来……
“你就不要抱怨了,有一千金士币已经不错了,我看就比王三的强多了!”
“要说这穷鬼,他才是颠覆了我的想象,简直就是一毛不拔。”
听到掌柜的抱怨声,店二则漫不经心的说来。他坐在在正厅的右侧,身体上则绑着绷带。不过,相比于掌柜的惨不忍睹,他倒是好很多,至少脸上并没留下多少疤痕。但店二的眉毛被烧得光秃秃的,看起来就跟秃鹫一样,贼眉鼠眼,奸诈之像。
听店二与掌柜的对话,两人似乎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要知道,店二可是用火烧了他,以掌柜的小肚鸡肠,岂他会轻易里善罢甘休?如今这种“其乐融融”的假象,店二必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为他赔偿了五千金士币,还因为他奋不顾身的救了掌柜。要不然,他还不狮子大张口?
赔偿一事,店二也是被逼无奈。但无论怎样,他在食尚人间“作威作福”的地位算是保住了。此时,正当店二在嘀咕的时候,他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伙计。没有眉毛掩盖,他淫荡的眼神暴露无遗。
“不过……他老婆你给买到哪了?”
“仙子阁?仙子宫?”
听闻店二那淫贱的声音,掌柜骤然扭过头来。虽然视线被绷带遮蔽着,可那股凛冽的杀气依旧不减。
“你这王八蛋,一提到嫠(lí)妇你就来劲儿了?”
“你要是有这心思,还不给老子想想办法,怎么偿还雷王的两万金士币!”
听到掌柜的破口大骂,店二瞬间规矩了许多。他低头哈腰,一脸谄媚的说来:“是是是!掌柜所言极是。”
没有眉毛的小人嘴脸,更加显得淋漓尽致。而掌柜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盛气凌人的看着眼前的伙计。
“最近食尚人间怎么样了?”
“请掌柜的放心,一切按部就班,开展顺利,来往顾客络绎不绝。”
听到伙计的回答,掌柜似乎并不满意。只见他扯开嗓门,冲着他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老子是这个意思吗?”
“你耳朵里塞的都是屎吧?这话都听不明白!”
就在掌柜怒火中烧的时候,一旁的店二则耀武扬威的说来:“掌柜问你那小子呢!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那个小鬼头?”
“他最近倒是没有惹是生非,而且还干活还很卖力。以一挑十,所有的重活都被他……”
正当伙计娓娓道来的时候,掌柜又开始勃然大怒了。只见他拍着桌子,骂骂咧咧的吆喝来。
“老子不是让你们折磨他吗?怎么就不惹是生非了?”
“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全他妈是一群酒囊饭袋。”
“折磨,折磨,折磨啊!”
“我呸……”
自从掌柜从火坑里拽出来,他的脾气就变得越来越暴躁,稍微一点不合心意,就开始怼天怼地怼空气。而他愤懑之余,还冲着伙计吐了一口唾液。
“掌……掌柜的,我……我们都在折磨他呢!”
“可……可他现在太厉害了,稍微一点事情根本就就难不倒他。”
伙计战战兢兢的说来。说话时,他还一脸委屈的低下头。
“难不倒他?一个小屁孩,难道还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你们这些废物,肥象呢!皮条呢!他们死哪去了?”
咆哮着,咆哮着,掌柜气得坐起身来,怒不可遏。要说到皮条和牛二,那可是掌柜的左膀右臂,一个主领后院,一个主领店面,让他省了不少心。那些要使暴力手段的事儿,他全都指使肥象做了。这一来,掌柜便可以高枕无忧的统领一切。可现在发生这档子事儿,真是令他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伙计听了掌柜的咆哮声,他忐忑不安的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的说来:“掌柜您忘了?他……他们不是在养伤么。”
“养伤?养他个大头萝卜肝儿,老子还没养伤呢!”
“让他们去,给我死死的折磨他。老夫就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后院要是乱不起来,我那两万金士币你们给我还?”
“雷王府要是怪罪下来,谁替老子向天王解释?”
“给我闹,给我天翻地覆的闹。不凑齐两万金士币,就不要停!”
原来,这掌柜是打的是这个算盘。让伙计折磨萧凡,而萧凡的反抗又给他制造源源不断的金士币,真是一举两得。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伙计抬起头,他诚惶诚恐的说来。然后,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掌柜又不依不饶的嚷嚷起来。
“等等,你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呢?”
“把金士币递过来!”
听到掌柜的折腾声,伙计只能忍气吞声的走过去。而那些颐指气使的优越感,让掌柜膨胀至极。可在时间与愤怒的摩擦之下,终有一天它会不堪一击。
此时,屋外已经是阑珊夜色,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然而,肉窖中的欢乐却偏向寂寞倒戈,最终凝结成了恶犬眼里的一抹茕茕惆怅……
草地上,萧凡“酣睡如泥”,宛如一具去世的尸体。而在幻境世界中,他可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天树之下,柳跖老头盘腿而坐。经过这几的休养生息,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原样。看惯了他“脑洞大开”的样子,对于这个完整的柳跖,还有些看不惯了。而在他正对面,萧凡也盘腿而坐。
“前辈?”他探着头,轻轻的在柳跖面前晃悠了两下,声音显得十分纤细。其手掌刚晃过去,柳跖便闭目养神的说来:“别晃了,老朽知道了。”
听到柳跖的话,萧凡迅速收回手,一脸乖巧的坐在地上,眼睛水灵灵的,越长越清秀。看他那不耐烦的样子,似等候多时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猴急。
就在此时,柳跖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头,气宇轩昂的说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今天?活都干完了,他们就把我扔回来了呗。”
“诶?前辈,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这是在刻意躲着我呀?”
萧凡撅着屁股,他屁颠屁颠的问到。而柳跖见他一脸愚昧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呵呵……你跟一个土匪似的,把后院闹得鸡飞狗跳。”
“他们不躲着你,躲着谁呀?”
说话时,柳跖捋捋胡须,意气风发。从欣慰他那的眼神里,似乎难隐对萧凡的喜爱。
“是吗?我记得……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我的态度,好像也出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萧凡挠挠后脑勺,他呆头呆脑的嘀咕着。而柳跖撇撇嘴,一脸轻描淡写的说着:“强者之道,不过如此。终有一天,你会慢慢习惯的。”
说着说着,柳跖缓缓站起身来。他抬头挺胸,目光深邃。萧凡也屁颠屁颠的站起来,他嘟嘟嘴,似有些碍于羞涩,又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前辈,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修炼了?”
听到萧凡这话,柳跖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而,在他转身面对萧凡的时候,那慈祥的眉目瞬间收敛起来。只见他一脸肃穆的看着萧凡,不言苟笑。
“你觉得自己可以了?”柳跖一声严厉,说得萧凡有些心灰意冷。
“不可以!”萧凡低着头,小嘴巴嘟嘟嚷嚷。
见他畏首畏尾的样子,柳跖浅笑一下。然后他迈着轻盈的步伐,威风凛凛的走了两步,他义正言辞的说着。
“老朽早就说过,修炼并非一时半刻,乃是终身大事。”
“欲速则不达!你这种急功近利的心境,很容易走火入魔。”
“吾日三省吾身,你要好好的检讨检讨自己的心性。”
“不过,仅看你近几天的表现……”
“虽不尽如人意,却也不至于糟糕透顶。”
其话音刚落口,萧凡便迅速抬起头来。他瞪着一对骨碌碌的大眼睛,内心好似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现是有些牵强,可我真的很想修炼。”
“但按照你的要求,我……我几乎都完成了。”
“这样还不能修炼,十日之约……”
说着说着,萧凡的声音就变得哽咽起来。他缓缓低下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十几岁的小屁孩,一路翻山越岭,到底是经历了多少风雨故事,才成就了他这番心志?柳跖见了,也难免心疼。
关爱,有时候是另外一种伤害。对于野心勃勃的萧凡,柳跖不想用抚慰之心助他成长。是雄鹰,就注定要去征服苍穹,哪怕它现在还是一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