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银锁血泪
林场镇的书记镇长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三天，见上面双规了尚飞龙，查封了尙嘉公司，并没有扩大调查范围的意思，便觉得市里可能也是雷声大雨点稀，做做样子应付一下。两个主官商量，万一上面追查时，就说顶不住尚市长的压力，工作没有做深做细，最多负个领导责任，挨几句批评，搞一个下不为例就过去了。
现在这个年代，领导一个个在市里安家，下班后小车一坐，优哉游哉地回到市里。老实点的，回自己的安乐窝。花哨一点的，会会情人，找找相好，喝喝小酒，打打麻将。回到家里，收受些礼品土特产。不显山不露水，腰包就鼓了起来。这天，书记镇长刚刚到家，就接到镇值班干部的电话，说有人看见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的轿车出现在薛家药铺门前，似乎是去慰问了。
这一下，两个人是鞋里长草——慌（荒）了觉（脚）。市委领导去了自己的地盘，竟然不告诉当地的主官。很明显，上级对镇里领导已经相当不满，这是调整镇里干部的前兆。书记镇长连忙呼叫司机，所幸司机还没有远离。当下，两辆车发疯似地往回赶，期盼能赶到救场。谁知道，副书记的车和他们照面时，根本就没有减速的意思。两个人电话商议后，只好让驾驶员继续向镇政府驶去。
镇值班员诚惶诚恐地帮书记打开车门，说他们了解过了，市领导在药铺坐了一会儿，等来了一辆高档轿车，一个身穿高档西服的年轻人下车进了药铺。不大功夫，副书记副市长等人就离开了。
市领导尚且亲自登门拜访，何况我们。于是，书记镇长连忙带了礼品登门拜访，连连检讨，说镇里的工作没有做好，惊扰了老人家。今后一定接受教训，亡羊补牢，把各项工作做好。而后，千方百计地循循善诱，想知道市里领导都作了什么指示，我们镇里好贯彻执行。
爷爷薛壮山有些不耐烦，说话也不中听：“各位领导，我们就是一群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人家一个房地产公司就能把我们扫地出门。要不是我孙子回来得巧，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被那帮小混混给拆了。那时候，也没有见你们露一下面，出来制止一句。现在，在我家腻腻歪歪，啰啰嗦嗦。你们市里领导说过什么，一边有人专门拿小本本记着。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官，问我们这些平民做啥？你们请吧，我们锅小没有准备你们的饭。再说，你们也吃不惯请老百姓的粗茶淡饭。老婆子，开饭。”
镇长有些火了，把眼一瞪就想发火。书记却连忙说：“好好好，天色晚了，多有打扰，告辞。”
薛天明送他们出来，歉意地说：“领导，上次不是我出手阻拦，尚嘉公司打手的铁棍就打倒老人家身上了。他心中有火，说话难听，请领导见谅。不过，市委领导来镇里不通知你们，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与其在我们这里探口风，不如找相关人员侧面了解情况。”
书记握住薛天明的手，感动地说：“一言惊醒梦中人，谢谢！薛先生，将来若有机会，咱们好好喝一杯，当面聆听高见。再见。”说罢，急匆匆地上车离去。
爷爷向刚送人回来的孙子嚷嚷：“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搭理他们作甚？看见他们我的气不打一处来。”
“爷爷，他们也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既不敢得罪市领导，又不敢得罪尚小虎的公司。如今，受到冷落官位不保，就着急了呗。”
“你一个小军官，怎么对官场的事情门儿清？”
“爷爷，我有种感觉，下一步可能也会让我去官场历练一番，就从这八九品小官干起。所以，我要学习他们处理危机的方法。”
爷爷向前伸着脖子，看了他一阵，说：“你也要做这种小官吏？是不是部队上不要你了？你给我说实话。”
“不是，那次领导听我汇报时，流露出让我对地峡百姓负责的意思。我琢磨着可能会把我派下去工作一段时间。”薛天明连忙解释。
“我可告诫你，咱们是军人家庭，你是烈士后代，做人要正直，当官要清正，廉洁，不能贪污腐化，让人骂祖宗。老婆子，把小雨的遗物取出来。”爷爷神情严肃地说。
“老头子，正吃饭的时候，你提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干嘛。”
“嗨，正经八本的事儿，怎么就成了陈年烂谷子的事情？快拿！”
奶奶小声嘟囔着，翻箱倒柜，取出来一个绣着红五星的褪色军用挎包，里面有两件婴儿的小衣服，还有一个带着项链的小银锁。
爷爷说：“不给你好好说说，你就忘本了。咱家不是本地人，老家在东北方向几百里外的界县桥山坪。当时，那里住着人民军一个独立团，团长姓姜，老百姓都叫他们‘姜团’。那是民国三十五年，按现在说法是1946年夏天，东北方向整天传来隆隆的炮声，还有一群群的飞机时常从天上呼啸着飞过，人们都说东边打大仗了。一个阴雨天的傍晚，我正要关药铺门，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一男一女披着雨衣进了药铺。那个女人说：‘老乡，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姜团卫生队长刘雅清，你在我们那里帮忙给伤员换过药。’我忙说：‘原来是刘队，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刘队长紧张地说：‘咱长话短说，形势很严重，部队要紧急行动。这是我未出满月的儿子，叫小雨，请你们帮助收养一段。我这里只有三块银元，请您收下。将来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就回来接他。万一我们光荣了，就请您把他当亲儿子抚养成人，谢谢您和嫂子’。说着，就要下跪。”
奶奶已经哭出声来：“别说了，老头子。求求你，我受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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