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人多，她要走也不算太难。像温燕绥请示一声的时候，也没遭到什么阻拦，这顺畅得叫人有些迷惑。
可她不是个会往深处想的人，这会儿得了空就已经决定要走了，领着八归急匆匆地往含光宫去。八归晓得她有些害怕了，也不说话，只是闷头跟着。
等走到一处甬巷，四周静谧。有被烧焦的枯草。周围是些破败的宫殿，一道红门上落了把生锈的锁，显得分外凄凉。楚楚靠着墙喘气，就听见八归在旁边问她道：“小主可是又想起幼时的事儿了？都过去了，别害怕。”
楚楚只会愣愣点头。她本还有一位哥哥，比自己大上三岁，有回出去打猎，牵着的狗精神不大好，忽而就对着他一阵撕咬。半月里那位哥哥便送了命，楚楚的娘生了她之后便一直体虚，受不得这样的事儿，一年里也西去她。也是从那之后，攰族的猎犬稍有不对，就要立即处置。
她稍微懂事的年纪，爹也不太爱管她了。那时候她听多了自个儿是个丧门星，克死哥哥与娘亲，偶尔觉得实在委屈想去找她爹，都得不到什么回应。
这样一来，陪着她的就只有哥哥。
她舒了口气，好不容易觉得好些了，就听见靠着的宫墙后头有声音。她这才抬头看宫门，只见上头挂着“冷宫”二字。
楚楚是知道冷宫的，只有历代不受宠又犯了错的妃子才会被关在这儿。可是听说南国的冷宫已经荒废几年了，这会儿还能有谁在里头。
她与八归相视一眼，心中好奇。走到宫门前想透过缝隙去看，但什么都没看到，整打算走得时候忽而听见里头有道女子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楚楚吓得是呼吸一滞，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就又听见里头的人道：“见了本宫为何还不下跪！”
这隔着扇门，跪不跪哪里看得到啊，楚楚心里这样想着。忽而来了劲，高声嚷道：“跪了跪了，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里头的人冷哼一声，只说让她去拿些什么胭脂水粉来，她要好好收拾打扮下去接将军。楚楚闲着无聊，跟她接了老半天的话，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这人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皇上一会儿将军，听了也无趣。偶尔还要骂一骂什么淮南、陈相之类的话，楚楚觉得无趣了就想走。
等到八归将她扶起身来，走了没两步就见一个侍卫朝她们而来。楚楚站定看了，原是见过的御前侍卫，元安。
她不晓得元安为何在这里，按理来说他也不应该在这地方巡逻。可她还没张嘴问呢，就见元安行了个礼，尔后道：“楚嫔娘娘怎么在这儿，叫卑职好找。长公主正请您过去岁安宫一趟，说是有话要说呢。”
楚楚闻言歪了歪头，又往后看了冷宫一眼，多的话没说，只应了一句好。但她还是问了句长公主可有什么要紧事，她还要回含光宫一趟看看孟常在。元安只说不急，让她想去便去。
这下楚楚可是拖延不得，赶忙回宫去看了要孟鹭有没有好好吃药，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才肯收拾去岁安宫。
李淮南在冷宫不远处带着碧水一行人，没有再往前一步，也能听见里边那位满嘴胡言乱语。她叹了口气，回头问向碧水道：“她真疯了？”
“是。”碧水不大喜欢来这地方，却也硬着头皮答了，尔后答道，“自打长公主平反后，就一直疯着。”
“你这话说得，她还能再醒过来不成？”李淮南听了这话心底不大舒坦，语气也忍不住重了些，再道，“我就是让她一直疯着，好给前朝那些人一个教训，南国江山不是那么好觊觎的。”
碧水赶忙应了是，每每说起冷宫里这位，长公主都不大高兴。等她吩咐完了，又忍不住感慨自个儿还得称里头人为一句“覃太妃”。
这位覃太妃是先帝在时，叛党陈家送进宫来的耳目。后来陈家死的死，抓的抓，只有这一位覃太妃，是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
李淮南不许她死，只将她关起来，也不给治病，任由她疯着。一则是警示后宫嫔妃，不要做此等祸国乱党之事，二则是为了打压下前朝大臣，以进献女子而得皇帝侧目。
她时不时是要来看下这位覃太妃的，可是今日快走到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正在同她说话。停下仔细听了会儿，又差人去看了，只见是楚楚，心中便不大痛快了。
此前她有担心过攰族不服南国管治，萌生叛变之心，也怕和亲一事只不过如当年陈家一般的幌子。李储才继位不久，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民间有人反一次，是逆臣贼子，有两次，便是君王无能。
她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等会儿还是得见楚楚一面，警示她几句才行，便带着碧水又回了岁安宫。
楚楚到时碧水刚给房中点上熏香，是水沉木的味道，也算是淡雅了。她闻不惯那些花里胡哨的熏香，只有岁安宫的才叫她心情舒爽些。 多数时候岁安宫是些宁神静心得草药香，并不冲脑子。
李淮南早就等着了她，二人寒暄几句便说到了诵佛经时候，楚楚曾来找过她，于是这会儿又问了一遍。
楚楚回想了一下此前的事儿，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了，便坦荡说道：“之前含光宫不晓得怎么了，总有许多蚊虫。后来在孟常在那儿搜出来一个香囊。”
“什么香囊？”李淮南问。
楚楚拖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才道：“里边装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妱嫔姐姐也认不出来，就是蓝布纹云的香囊，上上边挂着黄色的穗！”
李淮南闻言心中有些吃惊，看了旁边的碧水一眼。碧水皱着眉头表示不知，她便舔了舔嘴唇，继续问道：“后来那香囊呢？”
“妱嫔姐姐说是脏东西，引来了这些蚊虫。”楚楚看着案桌上的茶发呆，愣愣地说：“就叫人烧了埋了，什么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