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上完辅导班直接来了裴家。
“考试怎么样,有消息了吗?听说今年报考的人很多。”裴允当年也考过,没考上。
“明天就有结果了。反正我进不了实验班,进普通班总没问题的。”白马还不太定性,比较爱玩。
“你能进实验班,咱们不是能多同校半年嘛。”
“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能早点住校,太好了。”
“表姨知道要伤心了。”
“她么,只要我考得进实验班,就能笑半年了,我在不在家住,她可无所谓。”
“你啊,少跟表姨表姨夫对着干。”
两人正聊着,王丽华进来送水果,“回去跟你爸妈说一声,对方不追究小允刑事责任了,让他们放心吧。”毕竟,马明也还是关心小允的,专门去医院探望过,也打电话提醒过他们。
白马没想到还有这事,等王丽华走了,立刻盘问起裴允来。
裴允因为没事了,所以也没瞒他。
“老裴,你脑子进水啦?你跳河救人就算了,你还敢认下这种事?没事算你走运,要真被对方追究,呵呵,你这一辈子都完蛋了。”白马不能踹裴允,只能踹一脚他的床。
“什么样的出生,就要负什么样的责任。白马,我没你幸运,总不能看着爸妈和我们这个家出事,你不知道,讨债的那些人,有的凶悍、有的猥琐、有的卑劣,这些人天天到我们家来,我不敢留我妈一个人在家,每天从学校请假跑回来,但我们拿不出钱,对他们毫无办法,那种无能为力,你是没感受到过。所以我才会答应舅妈的条件,我知道那堆沙还有多少,我爸是司机,我觉得这点沙子,真不会引起那么大的事故。我赌了,只能赌了,白马。”裴允心有余悸。
“算你运气好,不然……就为这十万钱,要是真把前途搭进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是啊,就为十万块,对有的人来说,十万块就是一辆车,甚至一顿饭、一个包,但对于我来说,就是全家的命运,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你这一对好舅舅、舅妈算得可真精啊,还有那个王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都有自己想护着的人,不说他们了。”
“看来对方是讲理的人家,否则你不被他们打死也要被骂死。你那个好舅舅,以后少来往,有钱不借,什么亲戚?”白马想想自家父母也没全力支持:“我老爸老妈,不说了,反正我跟你是好兄弟,以后绝不像他们几个一样。”
“嗯。”裴允、白马都是独生子,从小一起长大,倒没受大人之间关系的影响。
“这事过去了,你的病也好了一大半吧。”
“好了。”
裴允的病差不多好了,王家却不太好。得知对方不用他们负刑事责任,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担心起赔偿来。
“平家只剩下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姑娘,真要我们赔偿的话,数字不会太吓人吧?”陈建芬担心地问。
“就怕他们不要我们负刑事责任,就是为了跟我们多要赔偿,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吃不消啊。”王新华只在城郊摆了个水果摊,城管要赶,生意要抢,保护费要交,老婆又没工作,儿子还不争气,他虽然挣了点钱,但一家人要开销,又借给妹妹家十一万,手头积蓄有一点,但毕竟小本生意,赔偿数额如果很高,总不能让他掏光家底吧。
“我看你还是到蒋警官那去探探底,看对方要多少。”陈建芬愁得睡不着。
王新华翻了个身说:“我明天去,先睡吧,累死了。”
凄风苦雨中的平家,只剩下了祖孙两人。平和的外公外婆决定等女儿女婿过了七七再去新加坡,所以干脆搬到了平家住,主要是放心不下这一老一小。
明天朱均均夫妇要先回新加坡,这里的事,他们都托付给了杨海琳,但对于赔偿,他还是想听听老人们的意见。
“和和那么小,总要多为她谋算谋算。”
“那两家都不富裕,喊多了有什么用?”
“那总不能因为穷就不用赔偿了吧?没钱可以借啊?”
“还有阿姨呢,赡养费也不能少。”
“和和,你进去看会儿书吧,好不好?”朱均均看平和跑了出来,担心这些事影响她的心理。
“我不要钱,我只要爸爸妈妈。”平和说完就哭着跑回了房间。
孩子的一句话又惹得老人们哭了个肝肠寸断。
“赔偿有什么用啊?”
“爸妈,崔姨,你们别再伤心了,再这样我怕和和迈不过这坎。”朱均均担心父母双逝刺激得平和心理出现问题。
“均均,你放心,阿姨当了一辈子老师,我会带她迈过去的,你们俩安心回去工作,等她大一点,我还要带她去新加坡看你们呢,我们会好好的。”崔逊周含着泪说。
“有您在,我们放心,我们和和一定能好好的。”平和外婆拉住崔逊周的手说。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骨气更不能丢,该赔多少就赔多少,绝不能坏了名声。”崔逊周历经风雨,风骨仍在。
“律师怎么说的?”平和外公问。
朱均均打开手机,找到同学的微信说:“车子有保险,保险公司有赔偿。沙子属于王家,他们负次要责任,赔偿额度在百分之十至二十之间,警方考虑到王家已经在清运,再加上出了事马上救人,所以最后定责是百分之十,赔偿十万。”
“两条人命啊!”
“钱又换不回命。”
“我有退休金,每个月五千多,家里还有两套房子,再加积蓄,我们祖孙俩的日子过得下去,赔偿么,律师和警方都给了我们一个数,就这么办吧,你们有工作,也不能拖累你们,早点办早点了结吧。”
“我爸妈以后跟着我们过了,我跟连云商量了一下,以后我爸妈的房子就给和和。”朱均均说。
“不用,我们肯定会过得好的,如果有困难了我再找你们也不迟。新加坡也不是遍地黄金,你们如果移民了的话,医保没了,养老金也没了,身边总要多留点。”崔逊周对平和外公外婆说。
两位老人对望一眼,确实如此,虽然现在儿子儿媳工作不错,但谁能保证不失业,他们也是担心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重心就是平和了,崔逊周能支撑到现在,支柱就是她了,能支撑多久,也要看她。
王新华辗转找到了杨海琳,想打听打听平家对赔偿的要求,杨海琳让他去找警方,说完就进了病房,王新华也不能在医院纠缠下去,又跑回去找蒋厚安、陈伟,蒋厚安得到了平家的回复,赔偿十万,这也已是最低的了。但王新华觉得太高,这得让他卖两年水果了,他不甘心,陈建芬也不会甘心,结果被陈伟骂了一顿,让他们见好就收。他卖水果,被各色执法的驱赶得多了,见警察也犯怵,耷拉着脑袋跑回了家,陈建芬一听要十万,立即跑去向裴家要钱,她意思是一家出一半,都怪裴允办事不利索,裴允听到这个消息冲了出来,“舅妈,做人留一线,当初要我负刑事责任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说要共担?现在要求赔偿了,你倒跳出来了,你真要觉得亏本了,大不了把事情敞开了说。”裴允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个舅妈是坏事一点不想沾、好事一点都不想落的人。
“你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来商量的嘛!你们家还欠着我十一万呢?现在倒好了,欠钱的变嚣张了,我这个债主变孙子了,你说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事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用负刑事责任便宜我了?早知道这样就不做那场交易了是不是?”
王丽华听出了不对头,急忙问:“什么交易?”
陈建芬有点害怕,但一想,不就一门穷亲戚么,撕破了以后倒不用沾他们家的穷酸气了。“什么交易?我提了出来,也是你儿子自己答应了的。否则我哪里会借你十万块让你回债。我借的钱明年这个时候就要,给你一年时间,是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但是利息一分不能少。”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裴正强严肃地问儿子。
“沙子不是我让放在路上的,没运完也是王高偷懒。”到了这个时候,裴允也不怕说出来了。
“我说呢,你陈建芬会是这么好的人?你骗人骗到我家来了,你好意思?好歹我是你小姑子,这是你嫡亲的外甥,你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来,要是对方死活要我们小允负刑事责任呢?我们家不是全被你毁了。你丧尽天良啊陈建芬,你们家除了是我的债主,啥也不是。以后别想踏进我家的门。”
“赔偿的钱,我们家一分也不会出。至于你们家借的,也是两厢情愿的交易,你是债主,也不能全由你说了算,两年内,我们家还清。”裴允站到父母前面来,他惹的祸他承担。
“你们家这是金地还是银地了,我想踏进来?我要来,也是来讨钱的。”
“不用你上门来,给个卡号,我们按月打,正好还钱也有记录。”裴正强这才知道,原来是儿子差点牺牲自己才换了自己的平安,知道了真相,哪里还想认这门亲戚,就连见也不想见了。
“好啊,断了正好。”
王家和裴家的关系除了欠的债,就这么断了。
陈建芬一走,王丽华就哭了,一个女人,没了娘家支持,万一夫家对她不好,她就没了靠山。但她哭的不是失去了娘家,而是娘家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不仅坑了她,还想坑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