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娇听他这么说好似松了一口气,将那朵牡丹花凑到鼻端闻了闻道:“好吧,今天晚上我便替你约一约爹爹。”
裕禛道:“多谢大小姐,君兮希望能够在后山水帘洞里与尊主把酒畅谈,不知可否?”
莫娇拧了拧眉:“后山水帘洞?那里真是个喝酒的好地方,亏你想得起来。”说罢站了起来,神色颇为激动,“那我现在就去找爹爹,你在这等我一会,一会我要去后山摘桃子,你得陪我!”
“是。”裕禛低声应道,莫娇便兴冲冲的走了,裕很心里边松了口气,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在这座山腹之中他真的快撇去死了。连久未喝血的龙吟剑都仿佛生了锈一般,这种郁而不发得不到宣泄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他已不记得多久没见过太阳,仿佛近日浑身都不对。想想他自来了噬离宗总也不过五六天,都已受不住,那些常年居于山腹中的人他们是怎么活下来?裕禛很是佩服这点。
中午陪莫娇到后山摘桃子,裕禛站在大太阳底下忍不住狠狠的呼出口气,再次看到太阳真好!整日在山腹中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他出来甚久,也不知婧儿怎样了,她身上还留了一身的毒素,想到此处怎样都笑不出来,目光落在桃树之上,眼中泪光流连。圣教今年的桃花一直开到了四月,不想在这南荒之中桃子已然熟了。
莫娇见他不说话,空自站着不动便推了他一把,问道:“怎么了?”
裕禛破天荒的冲她一笑:“见着桃树便有些忍不住想家了。”
莫娇一愣,笑看他碎了一句:“傻子。”转身去摘桃子,裕禛好容易稳住自己的情绪,挑了挑眉,确实是傻,他干什么要提醒她?今晚之后再见面他一定会杀了她!
夜凉如水,裕禛提着一壶酒早早便等在了水帘洞中,水帘洞外水幕形成一道帘子挂在洞口,遮住了洞外的一切美好事物。洞里经过西翼老祖的布置,石桌石凳一应俱全,洞里还有一弯浅浅的清水潭想来这里必是他常来之处。
石桌上摆了几个中午跟莫娇出去采的桃子,还有几碟小菜,放了两个酒杯,裕禛将桌上的蜡烛点亮,未几,西翼老祖也牵了两壶酒来了。
西翼老祖冲他笑笑道:“小子,本尊今晚便应你的约与你畅谈一番!”
裕禛起身让他先落座,给两人倒了酒,道:“尊主说的甚是,君兮自来了宗里便多得尊主照顾,承蒙尊主不弃,将大小姐许给君兮一介俗人,君兮怎样也该给尊主敬一杯的。”
西翼老祖举杯同他干了,裕禛再给两人倒满酒,西翼老祖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子,嘴巴倒是会说,娇儿是不是被你这张巧嘴骗去的?”
裕禛强忍心中团团燃烧的怒火,笑道:“尊之抬举,君兮岂是那些个油嘴滑舌之人?”
西翼老祖一把饮尽杯中酒,目光望向洞外隔着水帘朦朦胧胧的月色,若有所思道:“如今这世道稳扎稳打的人少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持着酒杯默默望着洞外月光,眸光些许迷离。
裕禛望向洞外月光,持杯的手紧了进,隐忍的道:“尊主可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西翼老祖闻言,回眸看了他一眼,道:“好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在西渡河边救了个掉水的姑娘,她长得很漂亮,身上也伤得很重,我救她出来时她已是强挣着一口气没有立刻昏去,自见她第一眼我便知我爱上了她,很深很深的爱着。那时她并不知道我是谁,我便框了个假的名字将她带到了山上的一处山洞疗伤,她为报救命之恩,执意嫁给了我,后来没多久她便怀上了我的孩子,我们再山洞里一直呆到了她分娩,那一天夜里月光亮洁,在天地间洒下一层银辉,她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西翼老祖说到这里,脸上由衷的笑容,月光柔和,连他平日里身上的那一股妖冶之气都被柔化了,仿佛度了层月光般。
但裕禛知道那个孩子后来一定没有活下来,连那位姑娘也没有活下来,否则西翼老祖活在这世上近两万岁又怎会只有莫娇这么一个女儿?
西翼老祖陷入他自己的回忆中好一会儿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持酒杯的手紧紧的捏着酒杯,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声音近似疯狂的道:“在小孩子快满月的一天我去外面给她们娘俩寻找食物,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老头子,我只见着他花白的胡子与我擦肩而过,方向正是向着山洞,我担心她们母子的安全,立刻折了回来,但老头道法极高,只这一个转念他就已经进了洞里,远远的听着洞里一声裂响,像是打斗的声音,等我飞入洞中老头早就没了踪影,她抱着快足月的孩子呆愣愣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洞里的石床却被人一剑劈成了一地的碎石。孩子想是被吓着了,哇哇的哭,我以为大人小孩都只是吓着了,提了剑靠过去,伸手要摸摸孩子,她忽然退到了一旁,眼睛死死瞪着我,殷红入血。我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她咬着唇不说话,血红的眸中慢慢流下一滴泪,我不知所以,试着要靠近却被她拿起长剑抵住面颊,说‘你骗我!我这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牺牲了什么?!’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抬了抬手她忽然长剑一挥,刺目的一片白光中我的耳中只听到一声孩子的啼哭声血染红了她的长剑,滴落在地上,她手中孩子已经没了呼吸,我发了疯似的问她为什么,我那么爱她,我们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不足一月就死在他娘亲的手上!她残忍的笑着,眼中分明只有恨,她说我是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这孩子是个孽种,留不得!那一刻我方知她原是正道峨眉门下弟子,与我正是正邪不两立,当初她落入水中一身是伤正是为我们邪派妖人所伤,她恨我们这些出身邪教的人已久,若非当初我说了假的名姓与她她是断不会做出这种傻事,自毁仙根不说,还不容于师门,此时知道原委又岂会容自己再错下去?孩子在她眼里是个孽种,是不容于世魔障,她杀了他是为全她自己的道,全她自己的责任。彼时我才知道原来与我擦肩而过的白花胡子老头叫长眉,是她的授业恩师,此次来是专程来跟她说这件事,劝她回头的,那时我也并不知道峨眉派竟有重入轮回历劫再修仙根的道法,当时心乱入麻不知如何劝她,当着我的面她说了一番永生永世再不相见的决绝话,挥剑朝脖子一抹,身子在我面前倒下,长剑落地,剑锋上有她和孩子的血,我接住她的身子,见她脖子上一道刺目的血痕潸潸流着血,眼睛紧紧的闭着,像是不愿再看我一眼,唇角一丝痛苦的笑,已没了呼吸!”
西翼老祖眼中缓缓淌下泪来,肩膀微微的颤抖,伸手拿起一壶酒对着壶嘴便灌了下去,酒沿着他的下巴滑下,湿了衣襟。
裕禛暗自吃惊,想不到西翼老祖与峨眉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纠葛,真叫他意外得很了,想来之后西翼老祖大闹人间的疯狂行为必是在报复无疑,借这种方式以慰藉自己心里的痛苦,而那时他已经得到了上古神卷下半部!说来他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看他如今的这副长相,也难怪那位峨眉女弟子会爱上他。
西翼老祖灌了半壶酒方才停下来,目光望向洞外,沉默着与裕禛砰了砰另一壶酒,意思是要他与他同饮,裕禛盯着那壶酒微皱眉头道:“尊主,如此喝法易醉。”
西翼老祖挑眉道:“可是怕了?罢了,你不与我同饮,不勉强,伤情之人天下皆是,独我万年来不曾忘怀。”
话落举壶畅饮,裕禛见他喝了一壶又换一壶,慢慢放下手中持的酒杯。
西翼老祖喝得正是痛快,忽然胸前一丝冷风吹入,顿时酒醒了一半,垂眸只见长袍上胸口处破了个洞口,那是放着上古神卷的地方!
登时一惊,随手将酒壶一挥,“啪!”的一声裂响,清脆又悦耳,水帘洞里已没了西翼老祖的人影。
洞外朦胧月色下一道黑色身影急促向遥远天际而去,西翼老祖长啸一声,遁上去。论修为裕禛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是西翼老祖的对手,何况西翼老祖本身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同在上古神卷上下过苦功。只一眨眼的空挡西翼老祖便追了来,裕禛大急,龙吟剑险险往后一划,划开西翼老祖从背后抓来的手,西翼老祖怒吼道:“你是谁?”
裕禛赶忙将龙吟剑收了起来,显然刚刚那一剑暴露并未让他想起三百多年前峨眉山上与他挥剑缠斗的自己。手中抓住那柄铁母精英炼造的长剑,寒光禀禀的一剑当胸向西翼老祖刺出,西翼老祖岂会把这种不入流的生铁放在眼里,一掌对着刺来的长剑拍去,裕禛借势掷出长剑,展开身形向后飞去,这片刻的打斗两人都已飞出了大蛮山境地,估计若有谁来相助也不会就能赶上来。
“你到底是谁?”西翼老祖冲他咆哮,铁母精英长剑被他一掌拍碎,裕禛的身形已经飞向了更远的天际,西翼老祖急急追了上去,手中一把毒沙朝裕禛打来,此沙威力如同惊雷一般,粘着一点就会爆炸!想来西翼老祖痛下杀手连上古神卷都要毁去!
裕禛不方便展露自己的身手,手伸到怀中抓住周轻云给的那张灵符,对着追上来的西翼老祖挥出,西翼老祖长长指甲已经挨着他的衣袖,忽见着一团金光从他手中发出,避之不急,一手使力迎了上去,心里边刚觉着不对已然着了道,身子顿时被震得倒飞而回,裕禛借着这一空挡已经飞上了遥远的云天,西翼老祖咬一咬牙,自断一指念动咒语身子化作一道血光追了上去,,皓皓月色下只见着一道黑色身影和一道血光一前一后的快速向天际掠去,裕禛为不暴露身份,极尽所能的不露出他真正的身法,如此西翼老祖便再次追了上来,眼见着裕禛就要被他的利爪抓住,从斜刺里忽然冲来一道身影。大红的衣裙在月色下鲜艳夺目,是莫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