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左安的眉头皱起，这个空间碎片不管江夏还是边上的申河分部都用了很多次了，中间还经过多次调整，按理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不知道，我去看下系统情况。”顾雨竹见所在的咖啡馆角落周边没有顾客，便取出一个只有平板尺寸的小型笔记本，上面没有牌子，也不是常见的系统，而是上下双屏分成几个功能。
她验证权限然后几番操作，神情却越发奇怪起来，原本等待的左安哪怕不熟悉，光看其中的数据也发现了不对。
“我们这回投放进去的有四百只动物，他们是五人，猎杀掉一只猪之后生命讯号怎么还是四百零五？”
顾雨竹却在下方展开了记录，眯起眼睛：“有客人造访。”她的手指点在了十分钟之前，往上小小跳了一下的那段曲线上。
“那小子的讯号还在，不用急。”
“他们队里那个空间能力的没发现异常？”顾雨竹看向左安。
“他们这不是在问了么。”左安抬抬下巴示意顾雨竹看镜子。
越灵歆初开始还未觉异常，但当他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四周的一切却早已变成了水与冰，松软的泥土变成了柔和的水波，水色清澈，却深邃幽蓝，林木花草变成了形态各异的冰块和满眼的水晶簇，水晶上面还流淌着莹白与冰蓝的微微光芒，显然也不是外界那种普通的宝石水晶。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才这么晚发现异常，不过这一回想，却发现是自己无视了所有的变化，他就这么回想起自己身后奔来的苏婉，表情惊诧的其他几人，还有走在不知何时出现的路上漠视周边一切慢慢变化成这幅样子的自己，甚至包括背后那些他视线所不及的地方。
这里也弥漫着跟火堆熄灭时一样的那种轻微的寒意，掏出来看温度计却又是二十四度，而这里的冰也毫无融化的迹象。
手指轻触树干，冰凉的气息传入身躯，却也没什么异常，拂过地面的水波，好似柔韧的布匹，可依然能泛起涟漪。
“出来吧。”找上了自己，那总归是有事的，而这副样子应该也算不上恶意。
没有回应，若说之前在林子里寻找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两声鸟叫的话，这冰与水的世界除了微微的水声便一无所有了。而这次也和他之前两次一样，不管他怎么叫，都没有任何的应答。
“你找不到我的。”正当越灵歆失望之时，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你是谁？”
“名字？早都忘了？现在的我，便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声音分不出男女，却带着一种温和宽厚的气质，而更奇怪的是除了听得到声音和意思之外，却听不到语言。
“就好像在你心里说话，对么？”
“你能读心？”越灵歆顿时戒备起来。
“只是猜猜，毕竟我见的人也不算少，他们是什么反应我自然有数，这是寻常的说话，只是不入耳，却入心。”
越灵歆深呼吸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绪，重新发问：“那么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能主动出来吗？”
“这里是我溢出的力量所形成的，醒过来就是这样子了，我也忘了自己的身子在哪里，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发现你到了这里，找个人聊聊天。”
而这，就让越灵歆有些措手不及了，能把自己忘得这么干净的“人”，真的存在吗？
“我可以陪你聊天，不过你想聊多久？”
“不清楚，没什么可聊的话你好歹也可以陪我解闷，如果你急着出去的话，一百年可以吗？”
越灵歆有些抓瞎了，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和苏婉一样，除了在熟人身边之外，平时这两人一个生人勿近一个社交障碍，正事之外说上两句就无话可说那种，偏偏这回的正事他不知道如何反驳，这地方看不到出口，自己估计也打不过这什么都忘记但就是可以让自己毫无察觉走进来的大佬，何况人家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哪怕他打得过，也得找得到位置才行。
“为什么要我陪你，你不可以自己行动吗？”
“如果你能让我回想起那些忘掉的东西，我就放你走。”
那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或者你让我知道我是谁也可以。”
越灵歆无语了下：“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又怎么知道你是谁？”
它好似也困惑了下，“我应该就站在你面前，可我看不到你。”
越灵歆往前摸了摸，空无一物，他略略思索：“你在四周走动一下看看？”
“好。”
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异常，就好像有人擦肩而过一般，虽然没有触感，但他找到了。
“有趣，你好像摸到我了？”那声音似乎变得高兴起来，“你能找到我吗？”
越灵歆不再去回应它，而是闭上眼，凝神感受和搜索起来，空无一物的手上开始莫名的出现感觉，渐渐的，直到他视野里进入不一样的色彩。
那是一片不同于这水与冰色彩的白色毛发，而抬头望去，一只近三米高的庞大白鹿，正低头看着他。
那真的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动物，整体的线条纤细优雅，身形高壮健硕，看似纤细的身形下却能看到腿部那饱满的肌肉，一身的洁白仿佛没有任何异色，当那大鹿低下头，两对华丽而繁复的鹿角从头顶露出来时，越灵歆不自禁的因为那压迫感而退了几步。
这美丽优雅而富有特点的外形，让人难以和书册上的传说联系到一起，但，实在是太像了，或者说这应该就是本尊吧。
“夫诸……你叫夫诸。”
“我的名字，是夫诸吗？好熟悉。”那白鹿语气依然温和，黑色而泛着水波的眼光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而此刻的一人一鹿所在的地方，也不见了那些冰树和晶簇，只有幽蓝与灰白之间的水天。
“山海经中山篇，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原来如此，虽然还有很多忘记的地方，不过我应该想起来一些了，谢谢你，人族的小友。”白鹿很人性化的笑了笑，角上浅浅的光芒闪过，在一阵熟悉的破裂声中，那些隐去的冰树和水晶簇又再次的出现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到镜子里的，不过伤养好了，这镜子也不需要了。”
“镜子是什么？我们之前是在你所说的镜子里？”越灵歆疑惑，刚刚那一瞬间就好像之前的空间传送一般，但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空间类的效果借助折光的媒介更好发挥，所以很久以前镜子就已经是常见的用法了，不过这个空间不是独立的，而是覆盖于空间碎片上，只有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才是镜子，叠加之后除了用定好的方式出去之外只有外者闯入，镜中的生灵才能观察到自己和他物的实体，也才能从中脱身。”夫诸虽然在记载中会带来水灾，本身却完全不是那种灾兽凶兽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年长的文士，以一副谈天说地的姿态很有耐心地给越灵歆解释着：“哪曾想躲起来睡一觉却差点把自己给忘了，想来哪怕跟你问出了现在的年月也听不懂了，届时我还是自行去找吧。”
此时，夫诸的眼神动了动，继续用着那一直都平缓温和不急不躁的语气说道：“你的朋友似乎在找你，去见他们吧，我也是时候看看现在的世界怎么样了。”
越灵歆刚想问问题，却发现伸出的手也似乎覆上了一层水波，水幕遮住了视野，退去之时，自己分明还站在从林子回河边营地的路上，就好像他只是出去走了一圈。
他张开手，一块半透明中带着些许水蓝色的菱形宝石正缓缓隐没在掌心。
他感觉得到，夫诸走了。
“他出来了。”顾雨竹第一时间锁定了越灵歆，却只见他定定的对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发呆。
“讯号数量也正常了，没有异常波动，见鬼。”左安的手机申请权限之后也接入了顾雨竹的一部分监控系统，此时正对着空间读数进行手动复核。
且不管场外抓瞎的两位长官，碎片中分散开寻找越灵歆的几人里，苏婉第一个发现了他。
她飞奔过去，一把扯住越灵歆的手臂：“发生了什么情况？你刚刚去哪了？有没有受伤？喂？喂！说话！”
越灵歆这才从摇晃中回过神来，眯上眼睛带着一丝笑意无奈地挥挥手：“再摇就散架了。”
“那你倒是说啊！”
“也没什么特别的，你先让他们几个回来吧，林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危险呢。”
呼叫之后，大家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江离手里还提了两只兔子。
“回来时候抓的。”
“生火还是个问题呢。”留守的苏文轩语气里也带着些苦闷。
“火可以生了，我这里也有一些收获。”越灵歆见人齐了，便往手上灌入了能量。
手背上，一个浅浅的圆形徽记正发着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