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池祤就被喊了起来。
吃罢斋饭,匆匆洗了把脸,刚要坐下歇会就听到徐天的声音由远及近。
“天叔,你怎的来这了?”
见池祤出来,早就候着的徐天躬身作揖:“六小姐,老爷遣属下来接您,马车就在外面,咱随时可走。”
池祤四下里看了看,转身却跑进了厨房。
瞬时又跑出来,拦住一个挑水的小和尚,“有劳,请问大师在何处?”
“阿弥陀佛,住持同顾公子下山了。”
啊?池祤忖度着,这时候爷爷下山,为什么?
一旁的徐天催促着该出发了,池祤还犹豫着不想走,最后拗不过,只得留了个口信让顾渊回来一定等着她,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马车从偏门直接进了府,池祤一路小跑进了饭堂,诺大的饭堂竟然只有一个人在用早膳,还是明淂这个外人。
乍见池祤,明淂还有些惊,放下手中的小花卷起身站过来:“祤儿,吃过早饭了吗?”
池祤应了一声,“父亲呢?”
老管家忙上前引着,“六小姐,老爷在房里呢,吩咐您若到了,先去书房候着。”
“什么?”池祤皱起眉头,“为何要去书房,我要去看母亲。”
说着便要往国公夫人住的兰苑走去,老管家年迈体弱的,一时间竟没跟上来,倒是明淂在她前面张开双手:“祤儿,国公大人下了命令,除了他,谁都不准进兰苑。”
池祤一把推开他,“这国公府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哎~哎,祤儿!……”明淂本还想追上去,不料却被老管家拦了下来,“太子殿下,金公公可在后门候了您一早了,您看这…………”
这可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东宫之主,老管家着急又不敢使劲催,老爷本说在小姐回来前就请他回去的,现如今小姐都回来了,他还没走,真是让人难办。
明淂有些不满,口气不善道:“华伯,您这是赶我呢?”
老管家一个激灵,两条腿抖得厉害,当下就要跪下了,还好池祤回来了。
“明淂,你怎的还没走?”
对着池祤,明淂什么气儿都没有了,反而有些蔫蔫道:“知道了,这就走了,还没跟国公大人告辞呢。”
池祤冲他一挥手没好气道:“不需要,你赶紧走吧”转身扶着老管家,“华伯,咱去书房吧。”
池祤在书房等了没一会儿,国公爷就推门进来了。这几日他告了假不必上早朝,不过在府里却是深居简出的,不常露面。
“明淂走了?”池邕一进房不着急坐下,先是好好看了看池祤的脸庞,见与刚走时无他,这才撩袍坐下,端起了茶杯。
池祤点点头,刚才她都快到母亲房门口了,碰见了三房姨太太。池国公一共就娶了三房,国公夫人就是池妗和池祤的母亲,前中书大人家的千金,二人幼时相遇相知,少时相恋,门当户对,终成眷属;二房是遵池老爷子之命,为了前程娶的礼部尚书的妹妹,二姨太太在生产时难产,拼着命留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自己却没能熬下来,礼部尚书董允悲痛欲绝之下同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池邕商议,将两个女孩带回了二姨太太的老家将养着,与池家虽有联系,倒不亲近;这三姨太太其实是池祤母亲的一个远方表妹,家境没落后,进京投靠,与池夫人一见如故,手足情深,后来池夫人见她年岁渐长,老在国公府呆着容易招惹闲话,便主动劝国公爷收了做了三房姨太太,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是池家第一个孩子,名池婳,成年后嫁给了工部尚书的大儿子江书域,就是江书城的大哥;儿子池瑄排行老五,从小习武,刚及弱冠便参军去了东疆,如今已归于江寒靖麾下。
在母亲房门前碰上了三姨太太池祤一点也不奇怪,论起来池祤还得喊她一声姨母,更何况这姨母同池夫人极为要好,待母亲也是真心一颗。池祤停下脚步,朝她行了礼,“三夫人。”
三姨太含笑“六小姐,老爷马上就出来了,去书房吧。”
“三夫人可是刚出来?”
三姨太摆手,“哪敢进去呀,我就每日在门口站站,偶尔能碰上老爷出来问一声姐姐可好。”
话毕,三姨太引着池祤往一边挪了挪,悄声道:“六小姐,最近府里事情多,您还是听老爷的话,乖乖去书房候着吧。”
自打池婳嫁出去,池瑄也参了军,三姨太就甚少关心府里的事情了,整日里不是绣花就是陪着夫人聊天、喝茶、散心。今日却一反常态多了句嘴,池祤心下有了计较,便不再多说,行了礼告退了。
这厢在书房见了父亲,池祤也不废话,“爹爹,母亲如何了?”
池国公吹了吹贴在杯边的茶叶,笑而不语。
池祤急了,上前给了他一拳:“你骗我回来作甚?”
池国公“哎哟”两声,“这不是想你了嘛!把你放在外面我终究是不放心。”
池祤蜷在太师椅里不想理他,嘴巴开开合合的最后还是没忍住,“那三姨太为何在门前那般说?”
“她不知道。这几日我深居简出的,府里人大气都不敢喘,自然以为出事了。”接着便转了话题,池国公仔细问了问祁城的情况,池祤把知道的、猜测的磕巴着说了个大概,最后倒是没忘了提醒池国公,“爹爹,你可要小心,明淂第一次去祁城时,打的可是你的名号。”
池国公捋捋不算长的胡子,沉吟道:“哦~还有这种事,他做什么没有?”
“施了药。用的还是我的方子,不过多加了一味太阳花粉,对于有些病人是全然无益的。”
听到这,池国公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道出一句“这几日,皇帝极避讳我。”
池祤顿了一下,“所以……爹爹告了假?”
池国公点点头,“恩,祤儿,前几日我私下里见了你爷爷,咱们家,功怕是过了,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与池家千丝万缕呢……”
池祤虽不太懂这些,但她自小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她礼遇有加、过度宠爱,自然全是爷爷和父亲的面子。京都池家,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些年,虽恩宠不断,可实权也是在肉眼可见的慢慢削减,里面虽有父亲主动放权的缘故,可权力这东西,皇帝若要收回去臣子岂有不给的道理。
父亲让大姐早早嫁入江家,把五哥扔到边疆,都是想让他们离开池家、远离都城,还有二姐,虽贵为皇子妃,说到底就是池家被控制在皇室的人质罢了。皇帝伯伯忌讳江湖帮派,可更忌讳朝中生出派系,爷爷隐退的早,如今这皇帝的帝位来的可不是那么光明,所有的把柄又都在父亲手中…………
恍然间,门外响起老管家的声音:“老爷,该用午膳了。”
父女俩这才回过味来,不觉竟已巳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