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祤去竹林深处这件事,国公爷是不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时候,池祤已经在凑银子准备跑路了。国公爷当机立断,亲自到竹林深处把池祤揪了回去,好好教育了一番。
“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再去竹林了吗?怎么就不听呢!”国公爷的小竹竿敲的啪啪响。
池祤坐在太师椅上啃着一串冰糖葫芦,双目无神,一边晃荡着一边惦记顾渊吃到冰糖梨了吗?他的嗓子只有冰糖梨才能润着些。
“祤儿?祤儿,祤儿!!!”池国公暴跳,这小丫头从来就没认真听过他说话。
“爹,我从小在那儿长大,往后不能去了还不能道个别啊?”
国公爷恨铁不成钢,“那你倒是从后门进啊!宫里正在大刀阔斧的施行新政,局势紧张,稍有不慎,满盘皆翻。皇上现在顶忌讳宫中官臣与江湖流派有勾结,就连你爹我,都不敢再与顾长亭有明面上的接触了。”
池祤这回倒是听着,嘟囔了一句:“您倒是想接触啊,可您根本就找不着顾伯伯呀!”
顾长亭二十岁迎娶林家大小姐,二十一岁接管青林山庄,用了十年做成“天下第一庄”,三十七岁易庄名为“竹林深处”,过后便撒手不再过问庄中事,大小事务统统由夫人做主,他自己则整日南山登高,北海垂钓,衣袖飘飘,人影难寻。
弄到最后,江湖上人人敬重的顾庄主,已经在传言中死过好几回了。
而本就低调的江湖第一山庄“竹林深处”,则愈加神秘且隐世。
国公爷鼻子一哼,胡子一飞:“行了,少跟我贫,我警告你啊,明儿赶紧给我进宫!皇太子今天等了你一天,我说你吃坏了肚子,你记得装得像点!滚吧!”
池祤纵是十二万个不情愿,也不敢再顶嘴,只得怏怏告了晚礼回房去了。
翌日,池祤很是惊讶的在书堂外的花园里看到了池衿。说起来,这姐妹俩长得一点也不像,池衿的长相偏妩媚,桃花眼,翘鼻尖,五官的每一处都流动着一中似有若无的成熟。反观池祤,一张娃娃脸很容银让人忽略掉她的年纪,只觉得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池祤刚伸出去的胳膊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半路腰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如何?难道二皇妃也来论学问不是?”明淂牵着池祤向前走着,手上暗暗用力,阻止池祤挣脱。
“皇太子说笑了,本宫也只略略懂得一些女工的皮毛罢了,如何能跟诸位皇子世子等座而论呢!冒昧过来,只是想念家中小妹罢了!”池衿就站在那棵桃花树下,浅浅笑着,眉目弯弯,一双桃花眼越显温柔。
池祤终于挣开明淂的手,向着自家姐姐跑去。她与池衿皆是正室夫人所出,虽只差一岁,但池衿排行老二,池祤却是小六。池衿15岁就入宫嫁与二皇子为妃,至今整三年了。
“姐姐,别理他!我们去你宫里玩好不好?”池祤三两步走到池衿面前,就像小时候那样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池衿面露难色,皇太子不发话,她哪敢随随便便把人带走呢。
正巧夫子到了,看见池祤,满脸不快:“六小姐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夫子。”明淂冲夫子行了礼,转而冲池祤招招手,示意她赶快回书堂坐着去。
云洲崇文,池祤就算怼天怼地,却也不敢对着夫子造次,匆匆对着池衿说改日再约就回去背书去了。
学间夫子吩咐写朝政要闻,明淂趁夫子不备,转过身一脸坏笑地诱惑着池祤,“小鱼儿,母妃今早差人送了两块红枣椰汁糕,要不要去尝尝?”
池祤正凝神画着一只小乌龟,闻言抬头白了他一眼,“说了别再叫我小鱼儿了,难听死了,况且此祤非彼鱼!你懂不懂?”
明淂一脸不屑,“得了吧,你本来就叫池鱼啊!因为你从小就爱吃鱼,国公爷特意求父皇赐的名讳!谁知道你后来耍什么疯硬要改了它!我问你,那个此祤的祤,你会写吗?!”
“你管我会不会!总之你别再叫了,我不喜欢!”池祤声音高了八度。
夫子的眉头一下子就夹死了一只苍蝇,正要发作,明淂突然站起来:“夫子,六妹妹突感不适,昨日国公爷曾说六妹妹是吃坏了肚子,本殿带她去找太医看看。”
这倒是正遂了池祤的意,反正也不想在这待着,她立刻低头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相,随着明淂出了书堂。
拐过桃花林,就看不见书堂了,池祤停住与明淂分别:“好了,我要去姐姐那里了,你自便吧!”
“哎!你不吃椰汁糕了?”明淂冲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不吃!”
看着渐渐模糊的池祤,明淂突然笑了。他跟父皇求了三次,才终于把池祤求来给他做伴读,他喜欢池祤,天下人都知道;他喜欢池祤,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小时候他们也曾十分亲近,只不过五岁那年池祤被送去了青林山庄,后来青林山庄变成了竹林深处,池鱼也变成了池祤,而他们之间,也好像夹了些什么。可他一点也不介意,他自信池祤一定会是他的皇妃,最后变成他的皇后。
明淂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直到内官提醒:“太子爷,咱回吧。”
他这才回身。
“吩咐金陆把椰汁糕送到老二宫里去。”
池祤其实根本没去找姐姐,她记得从前和明淂在宫里到处找地方撒尿的时候,在太医院侧墙跟的槐树后面,有个洞能出宫去。
可她找了好久,都没找着那棵树,更别提那个洞了。
就在她焦头烂额,晕头转向的时候,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池祤抬头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紫衣男子。
一袭紫袍,做工精良,胸前的白鹤栩栩如生。这做工,这手法,显然出自织绣院;紫袍带鹤,则是太医院的官服,看他年纪轻轻,也未绾青带,也就是个学徒罢了。
池祤不想理会他,打量完就把脑袋缩回去了。
但那男子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池祤旁边坐了下来,“你是在找那个洞吧?”
池祤反问道:“你看我多久了?”
男子笑笑,并不在意池祤的凝视,自顾自的说道:“那个洞,在明淂五岁那年被发现了,当年皇上就下令彻底修缮皇宫内外,连御花园的池子底和浣衣局的水源处都没放过。至于那棵老槐树,也在去年的修缮中被移除了。”
池祤忿忿道:“明淂这个笨蛋!”
听此言男子却忽然变了脸,冷声道:“那夜明淂听说你被送去了青林,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去找你,他耳朵上后面那块疤痕就是那夜钻洞碰到了石头尖,足足划了两寸的血口!”言罢男子拂袖而去,不带走一丝丝云彩。
留下池祤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