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池祤三人已经在祁城停留了五日,大大小小的集市也逛了不少,琳琅满目的风味小吃也尝了个遍,这几日顾渊整日不见踪影,勒清倒时常陪在池祤旁边。
这日池祤请糕点师傅为她特制了几碟片糕,独自一人在后院游荡着。
“阿勒,你家公子作甚去了?”池祤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的连舌头尖都酥酥麻麻的,咽下去之后更是回味无穷。
勒清换上新的一碟枣泥片糕,又把旧的收回笼屉里,才对池祤摇了摇头,一脸幽怨的小媳妇相,说不知道。
池祤嚼着片糕,百无聊赖,忽的就想起小时候和顾渊一起戏秋千。那秋千还是他们一起做的呢!当然,池祤只是在成型时试坐了一下。而后大部分时间,都是顾渊坐着,池祤推着。
只那样池祤也很开心,那是她儿时最快乐的时光,不同于和明淂在一起的日子,那是真真的自由!师父护着,顾伯伯宠着,顾渊虽然总是冷着脸,却也对她有求必应。她可以随便的上树掏鸟蛋不会被罚抄诗经;也可以随意的采花编了花环不会被皇帝大大吹胡子瞪眼睛;最重要的她可以一顿吃两碗饭不会被教训没规矩。
顾伯伯曾悄悄问过她,是喜欢宫里还是山庄,池祤答“必然是山庄”,又问那是喜欢明淂还是顾渊,池祤望着顾长亭手里的糖葫芦,腆着脸搂着他的脖子说最喜欢顾伯伯。
可现在,她想,应该是喜欢顾渊的吧。
没多时,许久未现身的祁缦瑟竟和顾渊一同回了客栈。顾渊未做停留,径直回了楼上厢房。
祁缦瑟则坐了下来,似是很高兴:“祤姑娘,前日元公子曾说想要买下这家客栈,你说我是卖与不卖呢?”
池祤佯装不解:“元公子?”当日她赴城主之宴的时候便粗觉城主对顾渊似乎颇有关注,所以她第二日便没有承认她与顾渊熟识,而顾渊对此持默认态度,并主动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元若。
祁缦瑟拍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对着池祤略显歉意:“瞧我这脑袋,忘记祤姑娘与元若公子并不相识了。就是楼上那位。”
池祤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悠着两条腿,傻傻一笑“自是祁小姐说了算。”
祁缦瑟的眼睛忽然变得晶亮闪烁,俯身靠近池祤悄声说道:“我回绝了,因为这客栈有别的主人了。”
池祤配合着“哦”了一声。
“是你。”祁缦瑟收起神秘,眼含春波,盯着池祤道。
池祤一惊,什么?
“祁小姐此话何意?”
祁缦瑟揽过池祤的手,十分亲热,“这几日我虽没来,却也听得掌柜说起你甚是喜爱这儿的片糕。”
池祤心里翻过一个白眼,还不都是你安排的!
“客栈的前身就是个糕点铺子,铺子的老板就是那师傅,因此铺子虽没了,师傅却也念着祖宗旧址不肯离开,你既这样喜欢,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将客栈赠与你,日后你若是路过祁城,也算有个自己的地盘不是。”
池祤才不信她这套,虽然和这祁家小姐未有太多接触,但顾渊说她不可信,那便是不可信。只是,为何顾渊要买下这铺子呢?
她表面应承着,借口说有些累便让勒清送客。
谁知祁缦瑟并不着急走,她拿出一纸文书,说她并不是说笑,如今池祤在这文凭上签了字,这客栈便就易了主。
话音未落,那掌柜便端了笔墨出来。
池祤摆摆手,说她平生最厌恶墨石的味道,不如用朱笔将她的玉佩涂抹上色,盖个印记好了。
说完还怕祁缦瑟不答应,特意解释了一番,她的玉佩乃是当今圣上所赐,上刻有她的名讳,见配如人。
勒清暗自咂舌,六小姐,您可真是扯瞎话不带脸红的,那玉佩明明就是老庄主送与公子的生辰贺礼,硬是被你要来,还恬不知耻求庄主在上刻了你的名字,如今竟成了皇上钦赐的了。
不管怎么样,这印记算是盖上了。
祁缦瑟也终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晚些时候,池祤去顾渊房里找他,进去的时候好像有个黑影从窗户一闪而过。她没在意,径自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出门在外还得自备茶壶,茶叶估计也是竹林自产的。
池祤与顾渊说起下午之事,顾渊听后只淡漠一笑,连表情都未多给,只说池祤做得对。
再问为何,他寥寥几句匆匆带过,便开始说起别的:“准备何时动身?”
但凡与顾渊在一起,池祤向来没有主见,话题从来都是被顾渊带着走。
“明天吧!”
谁料变故就生在当晚。
池祤正睡得酣甜,忽听得外面一阵吵嚷,跑步声,火把的刺啦声,叫闹声,此起彼伏,池祤起身欲探个究竟,房间的门却忽然被打开了。
一阵推搡,池祤又回到了城主府的断案堂。
只不过这次跪在她身旁的变成了上次坐在主位审她的城主。
一阵静默,堂上主位所坐之人忽的一声惊堂木,震醒四座。
池祤下意识看向主位,那看见了池祤正脸的工部大人,瞬间就垮了气势。
怎么是这个姑奶奶?
工部大人纵身一跃从座位上面弹下来,将池祤请起又敬了座,卑声道:“竟是扰了六小姐清梦,该死该死!”
池祤倒是无所谓,跪着站着还是坐着,都别有一番意思。
她故作老成:“无妨。大人此来何事?”
那工部大人的腰自打见了池祤就没直起来,拱手作揖道:“回六小姐,此来是为祁城漏税一事,祁城乃云洲经济重城,可这税收竟是全洲末位,实属蹊跷,故皇上派臣前来调查祁城税收之事。臣等明察暗访已三月有余,终于锁定中路街风华客栈,谁知那客栈掌柜所指老板竟是六小姐您,这…………”
池祤听了个大概,到此也终于明白祁缦瑟为何如此着急将客栈赠与她,她了然一笑,端坐在椅子上,颇有些顾渊的云淡风轻。
“说我是客栈老板,可有证据?”
工部大人将易主文书呈上,手指在最后的玉佩印记处,“小姐,此处可是您随身之物所印?”
池祤闻言扯下玉佩:“大人尽管拿去比对。”
众目睽睽之下,那玉佩竟是如何旋转,也无法与印记重合。
客栈掌柜抖着手,连声道不可能,玉佩是他亲眼所见从池祤身上拿下去印到文书上的,绝不会有假。
“大人,池家小姐定还有另外一块!”祁城主也慌了,连忙请工部大人下令搜寻池祤所住房间。
池祤幽幽道:“我的房间,怕是你们比我还熟悉吧!有没有,你心里没数吗,掌柜的?”
掌柜一顿,瘫坐下去,他知道绝无第二块。因为那玉佩的结是下午祁缦瑟亲手打的琵琶结,除了她,无人会结,无人能解。
直至现在,那结还完好无损。
此事终以祁城主知法犯法,偷税漏税还妄图陷害官家小姐,以致锒铛入狱告终。
至于那祁缦瑟,竟是从一开始便未现身。
而闹出这么大动静将池祤带进断案堂,顾渊竟丝毫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