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北京。
想起第一次对北京产生向往,还要归结于同桌程西。
记得是高二的一个午后,昏昏欲睡的仓嘉眯着眼缝望着程西,他微微蹙眉,手在草纸上飞快的推演着代数题。好看的侧脸轮廓逆着光,好似撒了一层细密的小钻,流动着温柔的暖黄色。
“你看够了吗?”程西的嘴角似笑非笑,好像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你以后想去上哪个大学?”仓嘉突然想起班主任昨天发下来的那张文理分班表,程西拿到表后就快速的填了理科,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表白就要分开,心里很难过。
“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程西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草纸上已经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那学校在哪里?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上职业学校......”仓嘉有点纳闷的小声说道。
“北京。”程西终于算完了,一本正经的转过来看着仓嘉说到。
“我只去北京,别的地方哪也不去。”
“只去北京......”仓嘉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站在这陌生城市的路口,回忆起过去六年的北京生活,仓嘉有点恍惚。
每一个改变自己生活轨迹的决定,都来自那些男人无意之间的话语,自己好像一株萍草,在时光里兜兜转转,去往意想不到的方向。
“嘀嗒、嘀嗒、”信号灯发出了催促的声响。
正当仓嘉发着呆,身边的路人都匆匆走到了人行道的对面,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信号灯已经变成了红色。
“就连红绿灯都跟我作对......‘’仓嘉小声嘟囔道。
南方的天气是真的好,傍晚的天空好似油画里的晚霞,色彩神秘而和谐。夕阳的余晖让道路的车水马龙额外增添了一丝轻松惬意。
眼看着信号灯上的绿色数字马上要归零,仓嘉刚刚抬起步子,一辆川崎Z900一个急刹就停在了仓嘉的正前方,仓嘉克制了三秒,忍住了骂人的冲动,白了一眼这个差点压断她腿的男人,全黑的机车套装,哑光头盔在阳光下显得冰冷而有距离感,眉眼浓密却藏不住不屑的目光,定定的注视着仓嘉,她不自觉后退一步,心中有一丝紧张,低头默默地从他车后绕过去,小步快跑的过到了马路对面。
大夏天的穿的这么黑,凶神恶煞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仓嘉心想。一边努力平复着刚才和机车男对视的恐惧,果然她内心还是小时候那个遇事就紧张的小孩。
来到这个小城已经2个月,与北京的快节奏相比,这里更加的轻松舒适,适合恋爱繁衍。仓嘉是打算跟孟凡结婚的,他公司合约到期,老板把他推荐到了这个南方小城做工程监理,父母也在这个适合养老的小城安了家,一切看上去安排的合理又安逸。
当孟凡问她要不要和他一切来这边生活的时候,仓嘉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想法,继续留在北京,她一个女孩子自己打拼,也倒是可以养活自己。跟着孟凡,三年之内可能过上让父母放心的相夫教子生活,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仓嘉觉得自己总是晕乎乎的,生活好像一杯温水,氤氲的水汽呵护着她,她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也从来没考虑过太多的以后。
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落日余晖让人有种被包裹的舒适感,海风像轻飘飘的羽毛,细腻的抚过仓嘉的脖颈,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一个人的好天气》,独处的舒适也不过如此了。
仓嘉闭着眼,感受着这一份难得的平静,突然感觉脚下有悉悉疏疏的沙粒洒落在脚上,痒痒的让人想发笑。只见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挖沙工具,认真的在一旁堆着东西。
“小朋友,你在干嘛?”仓嘉好奇的问到。
“我在建太空基站,让其他星球的飞船到这里巡航。等我建好了,其他星球的朋友就可以来地球玩了。”
孩子的世界总是天真无邪,仓嘉蹲坐下来,看着他给沙堡修边造型,专注的样子居然让她想起了高中时认真演算物理题的程西,倔强又着迷。
脚底柔软的细沙让人卸下疲惫,仓嘉从包里拿出那个伴随她多年的拍立得,她突然很想记录下此时此刻眼前的风景和心情。
6:15。咔嚓。仓嘉在脸颊比了半个心,背后的晚霞和海水折射出柔和的光,这张自拍看起来不错,仓嘉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丝温婉可爱。她缓缓在照片背面写下:天气很好,我很好。
“我也在照片里也。”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说。
“哪有,这是自拍好吗!”仓嘉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有啊,明明在这里。”男生指着照片右下角一个白衣服蓝裤子的模糊小人,说道:“这个就是我啊!”
仓嘉瞪着眼睛,扭过头望着这个奇怪的男生,的确是白衣服蓝裤子,清爽的短发下居然长得一张帅脸,眼睛明亮似夜空辰星,对视时仿佛迷失在宇宙星河。鼻梁线条高挺坚毅,嘴角浅浅的笑意让仓嘉一时间忘了言语。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仓嘉不自觉得脱口而出,说完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脸颊一阵羞红。
“嗯。长这么好看还能被你遇见,肯定不是一般人。”蓝裤子眉梢有一点得意。
“光看照片可看不出哪好看。”仓嘉稍微恢复了一点智商,低头研究着手里刚刚拍下的照片低声说道。
“那你能帮我拍一张好看的吗?”蓝裤子少年双手抱头、下巴微微上扬,眼神里充满打趣的说道。
仓嘉瞥了蓝裤子一眼,幽幽的抬起相机,“看这里!3、2、1…”咔嚓!
一张桀骜不驯的帅脸从拍立得里缓缓打印出来。8岁的稚气和18岁的荷尔蒙在他的眼神里来回碰撞,让人不由被吸引难以忘怀。
“我叫顾朔,下次见面记得打招呼哦!”
当她回过神时,蓝裤子男孩已经消失在海滩的人群之中。
仓嘉愣愣的望着手中少年的照片,顾,朔…会再见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