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辻年,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问他。
他想了想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喜欢叫做吸引。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像中毒,也会像酒,喝了一口还会再来一口。明知道会戒不掉却还是会甘之如饴,如果得不到解药就会痛得死去活来。
他说这话时双眼犹如蓝天白云一样干净透明。
我在呼呼作响的风雪中咯咯直笑。对着白雪皑皑的雪山大声喊到:李辻年,我喜欢你。
我告诉他说:我喜欢江南的朦胧烟雨,喜欢苏州的细雨横疏,喜欢疆国的热闹繁华,喜欢哪里的山山水水。
我说:我想留在大疆,我不想回九幽了。
李辻年,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望着他请求着。
他突然合上了笑容,似是极力掩藏着什么。而后低声回答:好。
我笑了,低着头,脚拨弄着地上的雪问他:李辻年,你娶我好不好。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明显一怔,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见他犹豫,急着问他:是不是你已经成亲了,所以……
她单纯善良,天真活泼,不谙世事,从小在封闭的环境里长大,是家族的至宝,从未受过委屈。李辻年知道自己不能骗她,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她:好。
她一阵惊喜,不敢确认:李辻年,你说什么,雪太大,我听不见。
纵是一段欺骗,可他还是想让她开心几天。等到残酷席卷包裹她的时候,对他是怨是恨他也无话可说。
李辻年:我说好。云九,我娶你。
她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漫天风雪里张扬着。殊不知,等待她的即将是残忍的现实。
在我和李重景大婚的那一天,我的族民却在九幽浴血杀敌,他们用一身鲜血捍卫国土,拼死保住自己的疆域。可大疆的铁骑是何等强悍,将士手中的兵器是何等锋利无坚不摧,身上的铠甲又是何等坚韧刀枪不入,几乎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可轻而易举荡平一切。
我丢掉凤冠,扯掉身上的红锦霞帔,扔下所有人,无视挡在我面前的文武将士。心想着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城墙之上,弓箭已备好。
只待我出了宫城,便会万箭齐发。
我不怕死,我只怕死的时候见不到李辻年。我要亲自问问他,为何骗了我,当初说好的他娶我,可是却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知道我无法反抗,所以我嫁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能放过我的族民,又为什么要选择在我成亲的这一天。
在我成亲的那一天,我国破家亡,在我出皇城的那一刻,粟今为保护我受万箭穿心而死。
她死的时候,眼睛看着远方,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根剑穗,我费了好大劲才从她手里拿了下来,只是剑穗上已经沾了黏黏糊糊,还温热着的她的鲜血。我知道,她也想回家,可是我却不能带走她,我只能带着她手中的剑穗和着那份想念回家。
北方是西厥重地,常有西厥之人出没,很不幸,我被西厥巴图安抓住了。
当我从西厥之地逃出来,已经过了三日。我孤身一人翻山越岭,回到了九幽。
终是来晚了。
曾经迎风摇曳生机盎然的荆棘之海一片残断。
曾经高高而上的遥望塔而今是一堆黄土风沙。
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我的族民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我找到了如初姑姑,她倒在一地血泊中,尸体已经冰冷。
而后我在烽火池边缘找到我为朝烨编织的雀舌草手链。
眼泪流尽,风干了泪痕。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李辻年和他的军队已经不知去向,大概已经返朝回去复命了吧。只是不知道,李辻年,你完成了这一切,大疆的皇帝会许给你什么。
我在九幽停留了数久,亲手埋葬了他们。
我的国和我的家,都随着风沙的移速埋葬在这片黄沙大漠里。
沙漠里的暖风吹起我身上的衣诀,阳光火热的炙烤这片土地,我再也找不到属于我的那片绿洲。茫茫大漠之上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可黄沙上却只是我一个人的影子,辽阔得看不见边际的沙漠里,何处是我的家,何处才是我的归宿。
李辻年带着大军折返找到了我。
眼前的他无比陌生。他看着我异样的深情又有些许心疼。
斩草除根,一个活口都不留。可李辻年,你偏偏留下了我。为了以防报复,你不应该赶尽杀绝的吗?
你明知道我杀不了你,只是在做垂死挣扎,却可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我痛苦。
李辻年,你为何要折磨我,你为何不一剑杀了我。
李辻年:云九,你回来,我们一切好商量。你若想报仇,若想杀人,我愿意为你做不该,替你做不能的任何事情。哪怕违逆天道,苍天不容,被天下人攻之,我也绝不会后退一步。只要你回来,不管去哪里,无论风平浪静或是****,我都陪你一起过。
云九,你不要做傻事,冥渊不能跳。你若跳下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在我面前,我竟在他眼里看到了害怕和恐惧。
我说:李辻年,你知道吗?我在大疆,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日夜买醉,活像一个疯子,而今我终于要解脱了。
李辻年,我不恨你,只恨我自己,生于乱世,为一介女子。我无法像男儿一样可以身披战甲,手持刀戟跃马上阵杀敌。只愿和亲换来天下太平,让两国子民免受妻离子散,国破家亡的战火纷飞之苦。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弱肉强食,本是这世间恒古不变的道理。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孤家寡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我的子民为我而生,为我而死,我不应该独活在这世上。他们下九泉去地狱,我是他们的信仰,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更应该陪着他们而去。
李辻年:云九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云九:若你是大疆的太子,若娶我之人是你,会不会不是而今这般结局。
李辻年,还记得你曾答应我的事情,你没有做到。我很失望,可我不会怨你,因为,对你来说,那本就是件天理不容足以让天下人谴责,背负一辈子骂名的事情。
李辻年,我走了,谢谢你曾陪伴我的每一个孤独日夜。
许是我看错了,李辻年他怎么可能会害怕,会恐惧呢。
随后,我在李辻年震惊的眼中和手持刀戟的众军面前,纵身一跃,跳下冥渊。
那是我的噩梦,是横在心间的一把刀,一不留神,它就会直直插进我的胸口,喷射一地鲜血而来。
与其说是李辻年造成了我一生的悲剧,倒不如说他就是我心中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