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萌的年纪其实只比余梅甄大不到三岁,但是她在余梅甄面前总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和口气。
“何姐,我去病案室一趟,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余梅甄一上班换上白大褂,拿上笔记本电脑,边朝着门口走边对何雨萌说,
“保罗刚过来说他去病案室,你也去啊,你们是要在病案室约会啊!”何雨萌翻着眼睛说。何雨萌是科室秘书,李主任要求所有人离岗时要跟她说一声,有人打趣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于这种有些贬损意味的玩笑何雨萌并不在意。
余梅甄放慢了脚步,有点犹豫,他刚去,自己现在也去是不是有点别扭,不过还是去吧,正好早上病案室没什么人,可以跟他聊一下自己的感受和打算。
“他去他的,我去我的,两回事儿啊姐姐!”
医院的地下室全部区域是相通的,很大一部分功能都分布在那里,动力、水电供暖、药库、食堂和病案室。病理科地下一层是医院的太平间。坐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径直走向病案室。在病案室门口登记后,往里面走,眼睛四处寻找保罗,看见他坐在最靠里面病历库的一个电脑前。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保罗,”余梅甄轻声叫了一声他,他几乎同时扭过头来,表情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余梅甄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感觉那声音有点类似情人间的轻轻呼唤,但她只是怕打扰到别人。
“保罗,我昨天晚上查了一下,你的怀疑有道理的,你打算怎么办?”余梅甄鉴于内容她仍得轻声说,
“我想先把所有病历调出来,把信息录入我自己的电脑。余,嗯…,你怎么想呢?”说着用手指着桌子上自己的电脑。
保罗叫她时,她抬眼看了他一下,突然意识到为了怕别人听到,他们俩的脸离得很近,保罗柔和而温暖的眼神像一张大网,把她笼罩在其中,她感觉自己开始变小,突然有些眩晕。
她快速地眨着眼睛,好像要从保罗的魔法中醒过来,为了掩盖自己的失常,轻咳了两声,往后挪了挪,从他撒的网里逃出来。
“保罗,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但是我们不要着急,目前还限在我们俩个人知道吧。我建一个excel表,按手术时间的先后把所有134例患者编号,把需要调查的信息一一填入表内,这样有效率也容易分析。我再去找个电脑,你从1到67,我从后68-134号患者,你看行吗?”保罗点点头,指了指隔了2个位置的电脑说:“别坐太远,这样好商量一些。”
余梅甄打开医院病历库的电脑,并在自己笔记本的桌面上建了个excel表,表头上写入:姓名、年龄、性别、临床诊断、手术时间、手术医生、护士、麻醉医生。建好后把excel表发到保罗微信。保罗回复了一个OK,过了一秒以后,又发过来一个头戴纶巾公子模样的小人儿作揖的表情。
余梅甄把昨天拷贝下来的病历号输入系统,找到同样的134个患者,点开68号患者病例开始查阅并录入。
余梅甄拍下来搜索页及68号患者病历首页,微信发给保罗,并写道:我从这个患者到最后一例。
她看着保罗打开微信,查看,然后冲着自己点头。
第68号患者,沈琳琳,手术时年龄32岁,临床诊断不孕症试管婴儿助孕失败后,手术时间2014年5月21日,手术医生丁续晁,手术室护士黎咏,麻醉医生左亮,手术术式腹腔镜输卵管复通术,术后第二天出院。病历中并没有显示一侧卵巢切除。
丁续晁,余梅甄仔细看了一下,扫描病历的手术记录页有他的签名。他做的手术,他是这个事情的主使者和实施者?怎么可能呢,余梅甄心里想,是不是有人假借丁主任之名暗中操作,从而达到陷害丁主任的目的?
丁续晁这些年在医院里太红了,十多年前从芝加哥大学回国,39岁开始任妇产科科室主任,他临床、科研都非常优秀,在他的努力下目前医院的生殖中心排在国内前三的位置,医院力荐他已经晋升为工程院院士。
这么小的手术由一个院士独立亲自完成令人不解。
余梅甄又翻到病例首页,把患者联系方式登记在excel表里。微信里提醒保罗注意记录患者联系方式,以便随访。
第69号患者,余梅甄点开后,直接拉到手术记录页,手术医生签名仍然是丁续晁,护士签名和麻醉医生签名仍是黎咏和左亮。而且手术术式也注明是腹腔镜输卵管再通术。
她又点开接着的其他几个患者,手术者、护士、麻醉医生也都分别是同一个人,而且术式相同。
余梅甄有些惊愕,同时立刻联想到调查下去的结局,这件事不管内幕如何,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丁主任难却其责,即便是别人嫁祸于他,十年间他未能发现,监管不力的责任也不可推卸,而如果所有手术均由他一人所为,那可能不仅仅是声誉崩塌那么简单了。
突然她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电话震动,拿起来一看,何雨萌电话:李主任通知10点钟开科会,并让她通知到保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