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来了？
姜夫人的脸色微微苍白，她看着眼前的人，即便已过而立，依旧清净朗朗，似乎从未变过。
姜珏只是笑，他眸色淡淡，一如既往的温和，看着钟沂的方向，“钟沂，如你所愿，我会一人承担源城之事，不会牵连到钟家。”
此话一出，钟家人皆是舒了口气。
钟沂挑眉，“倒是看不出，堂堂姜部，竟搁置于儿女长情，着实可笑。”
姜夫人也反应过来，抿紧了唇。
姜珏到底是，爱着宁絮，也愧疚着她。
所以不过是一个替身，也能引来这个人的妥协。
姜珏没有理钟沂。
“姜珏！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承担源城祸事？你这是置我姜家于何地！”姜老爷子的怒吼声响了起来。
这个人啊，在意的永远是姜家利益。
即便是姜珏刚才承认了杀害姜瑾一事，他的悲伤也只是浮于表面。
姜珏缓缓地转身看着他，失望和痛楚几乎溢出来，“爸，你真的在意过瑾儿吗？”
你在意的不过是瑾儿可以带给姜家的无上荣耀不是吗？
姜老爷子没说话。
姜珏笑了笑，不想再看他，年少时的孺慕早在无尽的利益纠葛中消散。
“爸啊，我其实比你更疼爱瑾儿，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我不会嫉妒她，即便是瑾儿的优秀更承托出我的平庸。”
“我从小啊，并没有大志，直到遇到了絮絮，她是个多美好的人啊，温暖了我年少所有的时光。”
“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派人杀了絮絮，我知道絮絮死亡后，几近疯狂，身为姜家子连爱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可絮絮何其无辜，我如何不恨啊。”
“于是我答应了他，那个可怕的男人，他要我帮他，爸，你知道行尸走肉是什么样子吗？那时的我就是，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我想啊，怎么能只让我一个人活在痛苦里。”
“可是我错了啊，像你这样利益至上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觉得痛苦！”
他痛苦又绝望地低笑着，眼底有泪光闪烁着。
姜夫人看着他，贯穿了她整个年少的少年，早在岁月里面目全非。
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都安静极了，所以那脚步声听得尤其清晰。
抬头望去，却是怔住。
是姜九清艳的脸，她双指捻着烟，轻声笑了，“姜珏，这出戏不错。”
姜珏微愣，他对这个姜瑾唯一的孩子总是愧疚的，“余余，你怎么在这里……”
姜九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慵懒精致的眉眼刻着浓墨重彩的艳，烟嗓微微凉，“姜珏，我早猜到是你，但是……你居然和那些人有牵扯。”
“什，什么？”他愣住。
其他人也愣着。
没有人会在现在小觑这个女孩。
不，还有一个人。
“姜余，谁准你来这儿的？给我滚！”是至今没有搞清状况的姜老爷子。
姜九连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她吸了口烟，三分躁七分冷，微微侧过身，让出路来，“秦叔叔，你来说吧。”
从她身后走出来的正是秦翊燃，钟沂脸色都变了。
凡是政客，没有人敢得罪秦翊燃，这个男人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从不是他背后的秦家。
更别提他此时的脸色，尤其难看，他盯着姜珏的目光让姜珏如坠冰窑。
“秦——”
秦翊燃冷冷地看着他，“姜珏，你不该动她。”
姜珏垂着眼睑，眸色有些朦胧，“姜家人生性自私，我不过是其中一份子罢了，不止是我，姜骆和姜骐，包括姜余，没有人可以摆脱姜家人的秉性。”
“别带上我。”姜九懒散地笑，目光里的寒色沉甸甸的，“我向来不喜插手京城事。”
只有秦翊燃懂她的意思。
如果姜九插手政事，整个京城就会和那一年一样……
“姜珏，当初是谁找上你对付姜瑾的？”秦翊燃冷静地问他。
到这个地步，早已没什么好隐瞒了。
姜珏也在看他，“秦翊燃，你真的会猜不到是谁吗？”
那个可怕的男人——
沈谌叡！
秦翊燃想起了当年。
那个看似气度温良的男人，通透深渊之意不及他一身光华。
年少以容貌惊艳京城，以才学统领世家贵子。
姜珏知道秦翊燃想到了，当年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可论及如今依旧叫人忘怀不了的人也不过一手数来。
而沈谌叡，更是其中佼佼者。
“是谁？”姜九依旧漫不经心地抱着肩，她对这里发生的事不感兴趣，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姜瑾。
秦翊燃不知如何开口，哑声道，“小九——”
“不能说？”她敏锐地挑眉，眼尾勾着倦，嗓音依旧的沙，“是不能说，还是说不出口？”
秦翊燃知晓姜九的聪慧，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这个真相对小九来说或许有些残忍。
姜九吐着烟圈，笑了，“我猜猜，是我的亲生父亲？”
秦翊燃抿紧唇，在姜九清冷的目光中还是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在低头的瞬间，他没有看到姜九森凉的眸色。
“他叫什么？”
“沈谌叡。”
生于黑色，行于光纵。
望去遥遥暮色，从光影斑斓里走出来的人，与迢迢星光融于黑暗里，肖望着光阑如画的隽影。
那便是姜九的生父，曾惊艳了京城的男人——沈谌叡。
姜九默了几瞬，声音微微凉，浓浓的倦，“秦叔叔，这里就交给你了，但凡参与了当年事的人，都不要放过。”
她闲庭散步似地走至姜老爷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里的凉几乎溢出来，“我叫姜九，当然，别人喜欢叫我九爷。”
什么！
九爷是她？
那个统御了京城地下势力的九爷？
这怎么可能！
不止姜老爷子，连姜珏钟沂等人都震惊地望着她。
楼上的姜骆兄妹也听到了。
姜骐侧过头疑惑地问，“哥，是那个九爷吗？”
姜骆没有说话，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姜九没有再待下去的欲望，她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走出去。
阳光尤其的刺眼。
比起晦暗的姜家，外面的世界让姜九压抑的躁都散了不少。
沈谌叡啊——和创神组织有关的人竟然是他，那当年沈谌叡娶姜瑾的目的又是什么？
爱情？
姜九觉得讽刺极了。
为创神组织服务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可笑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