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依旧藏着老旧泛黄照片中的江南,他们并没有随着时光消隐身形,甚至我还可以望见远方正淌下水滴的。
不好意思不吃不喝,于是招呼着老板点了菜。接着继续看望着木棂外那足以惊蛰的雨并伸手去接住这些破碎的云。
“苏珏,不得不说和以前相比你变了许多,我记忆里你还不会如此平淡的如无其事的与世界相处交流——可能之前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半生泡在故纸堆里不谙世事的老学究。”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好笑。也就随着笑着说道:“可能受过挫折的人会迫不及待的成长起来,这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只是有时候对于身在不同境地中的人来说,就像是昼夜两清的黑白公鸡一样渴求着彼此生命中的白昼和黑夜……心里就突然想起童年时看过的童话。可能就是活在现实中的两只——不过天地间小弱两只。
饭毕,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着,那青色的如大段丝绸般的叶也和屋檐一角仍在滴着水,远山从始至终是被浑厚的不断下降又上升的浓雾掩盖——看不清午后的景,看起来是有些熟悉。
于是掏出随身的纸笔记下:这样的光景总是让我回想起小时候坐井观天般的时光——就坐在那样的土砖墙内,门外中透着夏日中稀薄的凉意。近处那无法被矮小的房所蒙住身形的榕树就随着雨在缓缓的下坠。那时在半空中碰撞的雨涣散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多像幻乐。
“这是作家的职业病吗。”他看着我手上的动作问到。
“大概算吧。”
“看你的样子,也难怪会写出那些东西。”
“但我示人以书,不像你示人以人。”
“有时候太出名不是什么好事。”他对着耸耸肩笑了笑,笑的很是熟悉。
默默抬了抬眼皮以示不满。但他并没有在意。
“那你后来去见过他们吗。就是那些个已经丧失实际用处,缺少空余时间和记忆残存世上的阁桥。”
“没有之前没有多少空闲,之后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其实也想去看看的。”
“会有机会的。”我笑笑道。
忽然落在青绿色的芭蕉叶上的雨滴像暴涨的宇宙骤然增大,弥盖了林汐的声音,没有再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的回应……
继续看着窗前的雨,也没有对他回应一声,只是他的脸在细微之间显得有些哀然。
长不过日月的雨,就随着被雨打落的最后一片掉下的落叶而停下。这里的雨就在几小时后,戛然而止。即使空气中仍然涣散着土壤被雨深深沉浸的气息。嗅闻使人感到生命之轻易。仍然是走了,可是感到有些东西却留在了原地。
收拾好一切继续上路了,后续没有多少的值得怀想的物事吧,也开始习惯于整整一日彼此间没有对白的空旷,夕阳下的影子有时在急速后退的路上在空旷中独自地舞蹈又长出了另一个影子。在一团模糊的月光的照射下有时也觉得他们两个其实长得还挺相像的——其实有时自身才是真正感性的动物。
暮色四合,岁月迁晚。找到可以休憩的地处安定下来。在经过流离的时光后,无知无觉中猛然发现已经两三年未与“陌生人”一同就寝过。撇开宿舍和军政以及她的时候,和别人睡在一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但表面上是不会有什么不自然的,记得她好像之前带着调侃意味说过——“苏珏,你有时候是如此的挑剔,以至于让我觉得就像铺上了二十床的床铺仍会觉得硌人的豌豆公主,有时又像行走在沙漠中的骆驼,直到死才会流露出对贫瘠生活不满的喘息。”
突然想起什么就问到——“你还像以前那样有洁癖吗。”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像是被揭穿的鳀鱼。
“毕竟我们都认为你之前的甚至想把学校的树都洗一遍。”
“其实不过是想在污浊的环境中保持显得从容而已,你不是一样,对吧。”
“就你聪明。”呵呵了几声。
在不经意间望向窗外就看见了这里的星辰,忽然感觉就像是在星空之中漂流。因为有趣,星辰回音竟慢慢淡出以致被淹没,闪烁。可是仍有蝉鸣的丝丝歌吟。
“话说这样的情形应该是第一次吧。”
“不然呢,其实那个暑假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主要还是不想看见,也无法忍受受不了一堆男的像树根一样纠结的睡在一起。但是——我想看到你的老年睡衣。”我将手靠着床头笑着说到。
“很可惜这次我没有带。”林汐回过头也笑着回应。
“话说你看过我写的东西吗。”
“其实你的新书里的序言挺符合大众所需要的表象的。”
“是吗,其实所有写的东西里面只有序言不是我自己写的,是我家的小滑头帮我代笔的。”看着他有些狡黠的笑着。
“难怪,像随大流这种事我认为你是写不出来的。”
“我最终也许是依靠海中突然翻动的念想来写作的。所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以至于有些片段会时常出现不曾妥协的迁移和违逆——其实你选择你的天性所驱使你做的事情。”
“不,他们都是应该出现的。一旦你觉得他们有像颗粒般的突兀感,说明在你心里已经认为他们整体是和谐的。不是吗。那你做到了希图做到的吗。”
“可能吧,毕竟心中浮躁,话说这挺唯心的。不过不论什么过十年后,一切从前的心甘情愿终将变成心不甘情不愿。”举了举双手以示无奈说到。
“已经过了十年了——可是我已经不像再去改变了,我接下来或许就在这样的舒适圈走下去。像重症病人瘫坐而滋润的等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珏,你其实是不甘心的。”
“没事,所想的已经都被实现过了。”
他将手靠在脖子后,脸上依旧是如初的,看起来有些欠揍的表情,却也在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脸,恍惚之间会回到过去吧。
“不废话,睡觉。”他嚷嚷了一声
“晚安。”
“哦。”
“放心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与我自己的。”
“真是,晚安——这是说与你的。”
在逐步按下去的光线中,他的面容使我怀念。于是在心里又暗暗地互道了晚安。
长久不再做梦的我近来接二连三的被奇异的力量拉入梦境中,让我去经历那些我或许我未曾经历的——可是近日的梦就赤裸裸的预示着不好的明日,想起来就如同一片望上去生机勃勃却死寂的雨林。就在沉痛的梦中辗转希望以致醒来,祂终于还是选择以一种干净利落的方式来让人们自我抉择——这是多么残忍的恶意的玩笑。可能有人会感到欣慰,但那是属于过去的我,现在回首遥望,自己或许并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假如真的面对一场盛大的落幕,我要这么抉择——毕竟十天半月的时间,就是秋了……
一,二,三,又醒来——时光拉长缩放,回到清晨。他已不在原位——只是个做个性化风格的噩梦,没有什么。
“怎么了?看你有些恍惚。”穿戴好出门,拐角遇到。被问询。
“没事,昨夜的梦有些糟糕——可也说不上是不好。”轻轻揉了眼回神看了看他,他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你昨夜也没有睡好吧。”
“嗯。”
“对了,你梦见了什么。”
“怎样,你要做庄周解我的梦吗。”
“我很闲吗。”
“嗯。”
有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个表面斯文,背地里如此的……
“话说一月之后就真的到秋天里。”我不经意的说一句。在一刹那发现林汐的眉洛竟难得的皱了皱。眼神中流露出难见而坚实的愕然。正这样想着林汐便打开了网络新闻——一如既往地乏味铺陈,如同沉溺于沼泽中的枯枝落叶。但是他的神情没有放松——但是我想应该和我的噩梦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