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人生所有的一切潮起潮落,幻生幻灭都让人觉得悲喜交加,我的一生和她的一生实际上也平凡得不容例外。
云停她的痛苦和不甘,我都可以谅解,毕竟我对于建功立业的执着和对生命的淡薄本质上别无二致。但云停她不是。可能是从过去那样的日子里汲取到快乐和幸福的缘故吧,所以才会用有些出格的方式抗争她的消息。但是正如我可以谅解她,我谅解的还有她的行为。
只是我还是要去寻找她,毕竟我和妈都难以放心。说实话当我发现云停不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于是便急匆匆的出门去,在云停过去时常待得地方找寻——可能是前一天的混沌生活使得我的头脑发胀而不清醒。过了有一会才明白是云停夜奔了。而这也使我的心变得比之前更加惶急。因为就像所有出逃的故事一样,她的经历定不会让她满意——甚至她还有被伤害的可能性。
万幸的是她离家出走最后也在警局门前和我们相见。我不是亲历者,而我也不想反复咀嚼别人的苦难,特别是我所爱的。正因此迷失过程不值得记叙,就像结局不值得光彩是等价的。
那时候我很心疼云停,可是还没有轮到我。妈就已经箭步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失声痛哭了起来。当时我被这一幕有些所震撼到了。之前妈在路上还是秉持着一副很理智很坚定很克制的模样,还反复告诉我,希望我不要像云停一样冲动。现在我却只能看着她们,用手拂去云停脸上的血渍。还好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我们也就原路返回了,只是一切都未必顺利。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地铁暂时停运,不知道要等到才会恢复。又因为缺少记者那样的敬业精神,所以现在到底会怎样还不得而知。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只是这样等着,从黑夜到清晨。
我们在大街之上晃荡,感觉到真实的饥饿。但是走过原先热闹的街,却没有一家店可以让我们暂时宽慰一下我们的胃——毕竟不是周一关门,就是索要无理的费用。呵,以前的花团锦簇的地方也显像成藏污纳垢之地。
但好在我们在街的尽头找到一家显得有些败落的店。店主是一个年纪有些大,却精神饱满的老人。在确认无误之后,我们落座解决一餐。尽管有些仓促,但是云停的胃口还好,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被吓到。而正当我们在解决温饱问题时。店主就孤身一人站在屋外,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先解决,于是出去同店主攀谈起来。店主是个鳏夫。膝下有一个儿子在外地。虽说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但是他还是很思念牵挂着他。就在前些天,他俩已经通过电话,他儿子声情并茂涕泗横流的说要回来,想要回来再见他一面。他就一直相信着等了这些天,一直到现在月上杆头。
我的想法没有被我压抑,于是顺着直接询问他是否是要为他儿子而献身。店主回答一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父母的写照。他们这样一群人真的是做的比说的多。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是真的可以无私的献出直到灵魂尽头。这种炽热的情感就放佛是被刻在DNA中,以隐性性状的姿态表达出来,那些看起来不值得是在他们眼中也是值得的。
有人老了就喜欢唠叨,显然面前这位也不例外,店主如数家珍般说着他的孩子的好,一直到我们准备离开了。只是最后他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我的孩子还没有娶到老婆,我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现在店主在月光下的身和影估计也同前面四天一样吧!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有时又觉得自己其实游走边界。
礼拜五
人们常怀着一颗仿佛可以向外面广阔世界天地跑去的心,可是同外面世界盛大繁华所相似的,还有逼仄的罪恶。有时人们觉得受不了,觉得人世绝望又寂寞,只是最后都认同于虚无。
我对周身一切都开始觉得茫然,于是我孤身一人乘车外出。没有告诉妈,也没告诉哥。只身外出这样的事,放在平时,我大抵是没有安全感的。但是现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我反而会更安全些,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只不过死在谁手上的问题。我想这也是我向命运抗争的一次行动。
是相似的孤独吗?当我一人行走时,仿佛我就是地球的缩影……
我在凌晨偷偷的离开,可是像我一样早起的并不包括那些喝酒喝到不省人事的司机们,当然不是没有交通工具,但是我看到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们下一步所打算做的——尽管知道我有可能会连我怎么死都不知道,可是没有尝试又如何下得了结论。
可是很反常的是本应该出现轨道上的,却没有出现,那是因为大洋彼岸得匪徒劫持列车所导致的状况吗。这使我有些担心,我不赶紧找机会离开的话,只怕哥他们很快便会找到我。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就算徒步也要向外走去。当时在我看来那花团锦簇之地才有永恒。不过万分幸运,抑或说是万分不幸的是它最后还是来了。
我可以看见在进了车厢后哥的姗姗来迟。我看见他,他却看不见我。下一秒,他也消失了。我有一瞬间心就变得抽痛,我多想找到一种方式让我可以毫不顾忌的离开,我找不到,但知道一定会有我的寻人启事。
我们的记忆是散落的念珠,我将其一枚枚拾起以求十全。所以驱动我行为的是这样的愿望吧。
我让自己靠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收好自己的黑发,也将那枝看上去不抢眼的发笄藏在我的青丝里——这就好像凤尾鱼为了失去的那些而更好的存在。默默地等着——距离我意图的去处还相去甚远。我也因此看见了失意者们的执迷犹豫和幻想。
她们低头想找寻的身影是被风吹散的红叶在追回那曾陪伴的枝丫。她们心中充满的全是想,于是现在变得如同一滩液体,在这样一个身处地下的冰冷房间里做一个好梦。
我想她们依旧在陪着他也陪着自己,所以情话才说着不松口。
而他们又高尚几何呢。最后是放弃缠绵悱恻而撒开面目的他们,最后是选择无神眼眸像月亮一般寂寞的他们,最后也是说着缘分出差错而兀自逃开的他们。流年的岁月在他们眼中不值钱,也没意思,最后成为逼迫者。
谁不都是在逼迫者……
所以我想逃开,我不想就这样的堕落着,失去希望的。
可当我从城市中走出来的时候,却也没有往日的张灯结彩了,有的只是同样默哀的人群。难道平凡的人在濒死的胁迫下,都只是面露难色都只是被迫的接受吗。
我无法接受为什么每个人都是如此,一瞬间,我便失去了方向。
今天我独自一人走向历史的深处,而今天它的防卫却也比往日严格许多,但依旧还是允许通行。安检的人盯着我的眼神,仿佛我全身上下都是危险品一般。但是我只是带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我又能怎么样?
我在一幢幢逐渐黑寂的纪念碑之间的缝隙中走走停停,却找不到合适的栖身之所,这里的荒凉和对像我这样除了一条性命外一无所有的人的条件的苛刻让我失望。最终商人无耻的嘴脸,使我向着更加破落的地域走去。
不是我不想拉着哥一起逃出来。撇开那些有的没的,我竟有些愕然的发现向来不去屈服于命运的他终于面对压迫,放弃了坚持。不然他早就已经离开了,也不会留得我失眠一夜。
现在看来他的选择好像是正确的——正确得就像读书工作吃饭一样。
后来的发生的遭遇,我本不想表达,也不想回忆,可是我或许是想证明一下人的无底线和卑劣吧——即使也不过是徒劳一件。
我在城市边缘显得格格不入的巷中行走,被一个看上去也七八十岁的老人叫住。问我是不是在找住宿。他表面笑容和蔼就像银杏树下乘凉的老大爷一样。可我却有些怀疑彼此,毕竟他那时没有提出任何的条件。可是紧接着他在昏黄光下的路口边说他只是无人陪伴,想找人同他一起面对那人生的黄昏。表示只是单纯的问我的意向,于是我背向光明慢慢走向他。
只是当我俩的身体只剩下一寸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到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布。用充满刺鼻气味的一面向我的鼻口盖来。松懈防备的我被猛不丁的吓到了。
我像所有荒唐的警匪片中被惯有的伎俩被人劫持。但显然我并不重要,这人也只是条老狗。但可能是第一次麻药的量没有控制好位置,也没有按准,我便只是假装逐渐瘫软,好找机会挣脱着看上去没有什么力气,实则难以松动的桎梏。
但是这人实在是警惕连着十几分钟也没有放松,而他在抓紧我的过程中一直都絮絮叨叨的,听起来有些像胡言乱语。一边虚伪的道歉,一边说着一切都只是想让他的儿子都可以活下去。这一切听起来却像似无耻的忏悔,反衬着三幕悲剧似的无情。
但是就在一瞬他或许是感受到累了,于是手松懈下来,而这时候便是我得以逃身的机会。用力一震,先挣脱了束缚,再借势向后兔蹬鹰般踢到他的小腹上,也借机获得一份加速度向前奔去。
但尽管这样那混蛋也没有放弃,他像是感受不到痛楚,毫发无伤的继续追赶我的脚步,那场面就像是被一只凶神恶煞的老狗追逐。
那里的巷道如同没有出路的迷宫,我穿行而过的街道好像不会在通向希望了。而我身边也好像再没有一个可以帮助到我的人,仿佛我被世界所无视所遗弃——即使我大声的向我周边的人求救,他们做到的也仅仅是视而不见——或许按照他们的理解,我只是在闹矛盾罢了没有什么稀奇的——我知道如果光凭我一个人是难以自救的,所以我的确是死了……
我已经开始头晕了,我越是用力的奔跑,我的血液便流动的越快,我的脸也变得滚热,而随之而来的是渐渐加深的困倦感和疼痛感,好像我的身体正在离我而去,只有我的痛感在一点一点的放大着。
与之相反的是那条老狗,他和我的距离在被他飞快的缩短着,他的脚步声像是一记记重锤落在地上,而我的脖颈后那干枯而冰冷的触感已经快要抵达。好像下一刻我就又要被他紧紧地的抓在手中。
这个时候我还要再忍受什么吗,我也不想再克制什么了。
于是那时我的眼前安静的绚烂出一朵血的玫瑰,而我的手也就此染红。而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盛放……
我现在回想起这件事的原因是那样的赤裸,却又那样的简洁明了,以至于我的心也微微的发颤——原来我们每个人距离底线也就只有一指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