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对我不再宽容。
一如它所往昔的照影。
于是我忏悔。
如果有用的话。
这是那年后的又一天,自从那如同困兽之斗的噩梦般的一个星期,一个年过完后,每个人都心怀着秘密。估计这时的秘密之井已变得无比的拥攘——对于我来说,它的意义也是一样——它现在也是如同幻梦逝去一般,我已经开始忘记了吗?
人们后来都像不约而同的不谈那个年份。只说那一年,那一个星期。也少有谁说起那随着光乘着星辰乘着流星离开的六十多亿人。而这一切回望来看就像是祂的又一次创世纪,我不过是见证那个世纪后的光景。
但是所有还活着的人生活都要继续,这是哪怕星星都消失了也要继续的。只是我依旧思念着,他人也如此。
而我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平庸,甚至是无聊的可怕。我经历的不过是,一个人面对空空荡荡的饭桌吃饭,哪怕食不下咽,我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个人独自的看着太阳照常升起,又照常的落下,我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个人辗转反侧的不得睡眠,不想睡眠直到阳光刺过我的眼。但是这些都已习惯,除了心里挥之不去的痛与伤。
……
我为什么会活下来,这是我在过去的几百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因为记忆开始慢慢的流驶像大河上没有抛锚的船船被流水推得渐行渐远,我一直没有回忆起来,直到今天它才开始逐渐的展现。
我最终远离了——或者说是前往另一个地方,在那里或许可以安居。她到站向我挥手目送,可能有时候会推使我回想起过去他母亲的模样。可他们都已经是故人了。尽管我之前的职业也不过是世界上如同精巧的白色泡影般的航船上漂流着,但是每次离开这个地方心还是会有清晰如同青筋般的难以承受。
当我正平静的看着窗外山川迅疾的流动时,望着满山遍野的青黄交际,忽然回想起之前问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原因,这或许也是我面对离开此地的原由吧。支持这里的冬天开始溃散了,就像它一如往年的模样,与此相同也不过是这里的枯黄脆弱的叶脉下落到泥土之中最后也变成了泥土。
……
又是一年秋天,又是在那个金秋时分,那些落叶就继续在敲打着窗。
“苏旸,你会不会因为树叶下降到土里又难过?”
他揺了摇头回答道,“因为他们在明年春天的凌晨跌落到尘土中,黄昏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他们原本的故乡。”
……
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安全,我至少不会因为反复的失眠而使得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虽然仍会继续在那样的一个夜晚之中做的同样的一个梦,一年只有一次——但一次就足够了,那时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也就幻生在我的脑海。
……
有时候这里对于我来说也显得如同一所空旷的城市,这里也就只有苏峯的足迹供我一步一步的行走和怀念,仿佛能看见昨日那张因为得未曾有而悲伤的脸庞,有时又仿佛看见在他脸上像耳光一样辣的快乐,这些美好的回忆都是这座城市提醒我的。
就在我抵到这座古老的城市的那天,街上都显得如同在战乱中死去的长安般空荡,散发着老旧煤渣的酸涩气味。这对于这繁华须弥的城市可谓不可思议,但每一个活着的人知道导致这场景其中的缘由——这是那天之后的又相同一度年月。只是这里的空气寒凉,正在不断尝试使我的支气管炎有复苏的迹象。而现在我行走在这座城中,近乎一意孤行。
即使有导航但是我还是不想这么早的抵达——一是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让自己悲伤似孟姜女。而我就顺着她给我的坐标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他曾穿行的街道,他曾看过的老房子,他曾自由自在写生的林园。好像每一处都有他的痕迹,我的心中充满了倾吐的欲望,可是……算了就像自言自语一样,或许那小子就能听到我说的话了。
最后还是到了楼下,心里无比的思量又无比的张皇,那许久未被打开的门使我心生退却的冲动,可是心里有一人轻声呼唤着,又有三个人一直在相互想念着,于是提起沉重的眼睑,看到这微微积灰却整洁的房间,也就照亮我苍老的疲惫的脸庞——这算是愧疚吧,我本应该尽到我的责任,但是他一直的要求和她的不舍最终令我苟且投生。这不是一种赏赐却近乎是彻底的折磨。
随着屋里的光活动起来的,还有一点一点活络起来的空气,这里的空气在逐渐变得温和,使我脱下衣服,走到落地窗前。我望着这个城市夜景,繁华却满是说不出的萧索。
头靠着巨大而冰冷的玻璃,看见自己的鼻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而不自在的露水——她说他有时也就这样坐着,甚至也就这样睡去,于是那夜就靠着冰凉的玻璃在温和的氛围里困顿的睡去,仿佛悄无声息在朔方中浮起的霜雪。
……
每天的行程一点一点简化,最终成为秋天花苑一杯没有波澜的浓茶,我的白天也不过是在花园之中为那些形态各异的花们所服务着,不过是找隔壁的邻居下整宿整宿的棋,不过也是在阳光下煮沸一炉水,然后将茶叶的身形泡开,有时候会觉得莫名的失落,但有时候又觉得这可能是我人生一种最好的归宿,这可能是他是她一直希望我所做到的,这样的日子确实却在苏旸到来的那一天停了下来。
原本苏旸可以好好的与她和他的继父一起生活,只是他需要更好的教育——而这也是他自己所强烈要求的。于是他在时隔十年后又再一次回来了
可能是只对着照片,所以一直对他的脸记忆并不深切。有时匆匆见面也没能好好观察过他的模样,但他的脸在我去接他的时候竟然像退潮的海般变化的清晰而令人深铭。于是我在人群中一眼便清晰地认出了他。
或许他自以为他可以很好的隐藏是他那颗孤寂的心,但是可能是早已屡见不鲜,才觉得他的扮演漏洞百出,但是他也很聪明,又很有洞察力,知道了自己被识破了,索性也就半夜起来秉烛夜游留又常常会被他外婆赶回床上去睡觉——但这也好,有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也有一种等候,也有一种薛西弗斯般的坚持。
……
推着巨石的半生过后,我等到最后的是什么,终于等到的是另一场缤纷似白昼夜吟的幻灭,一切从空中盘旋,又在空中下落,如同死亡的晨星。我的头一个月,不过是一直瘫在床上难以睡眠。我不明白是放开,什么是真正难以忍受的,也对着夕阳想着是否要选择死亡,我还是放弃了。为什么,可能是心中还有一点点希冀。在等着一些可能并不存在的物与事。
……
苏旸外婆也是个性格的温和的人,有时候会有一丝神似的背影使得我无法抑制的怀念。可能是因为孤单吧,也可能是害怕心影相吊的一人在这城市中过活吧,于是我们成为一对城市中的夫妻,实际上仍旧不过是相互给予对方一丝慰藉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