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哪里不对？”
狸九从石缝当中跳出，好奇地来到陆丰身边，和他一起观察起来。
“你看，这是个将军俑。”
“何以见得？”
“他头上的发髻，用来束发戴的是双翼尾冠，上面有鸟羽般的饰物，寻常士卒只可佩戴一条粗布，战国当中仅有姬国的高级将领才会是这般打扮，从纹路来看应该是姬国的都尉，。”
村长传授给他通史，也详细为他介绍过当时的军制、风俗文化等事物，眼下陆丰便活学活用指给狸九看：“黎国立国已经近千年，也就是说这俑头至少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而牧阳郡在十国之乱那个年代，正是姬国所辖的土地！”
陆丰断言道：“这附近，一定有些什么！你当初是从哪里捡到这个俑头的？！”
狸九低头沉思了半天，回忆道：“当时天气炎热，我躲在这附近乘凉，就看到瀑布上游缓缓飘着一样从未见过的东西，有些好奇，于是跳到水中一路跟着这东西来到下游，最后在溪中平缓处所捡到的，怎么了？”
“瀑布的上游有什么？”
“是一处峡谷，水源就是从那里流出来，只是那地方有些邪门，到了晚上时有鬼火与哀鸣声，附近的走兽饮水觅食都会刻意避开那里，就连我也从来没有进去过。”
说话之间，只见那俑头额上忽然裂开一条缝隙，一路延伸至鼻翼位置，陆丰皱眉，正准备开口责怪狸九先前的举动太过鲁莽，使那俑头摔裂，结果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什么……
陆丰捧起那颗俑头，死死盯着上头的那道缝隙，心中一凉，想到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
他掏出那把小铲，将铲尖缓缓插入缝中，沿着那条缝隙向下划开，只见自那俑头当中，忽然流出殷红的血，混合着灰色膏状物流淌出来！
那血并非鲜血，而是类似颜料朱砂一般的黏稠质感，滴在洁白的雪地上，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这下他跟狸九都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没有拿稳，那俑头再度摔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这下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
“这哪是什么俑头，里面明明是颗人头！”
狸九惊呼，陆丰后退半步，嗅了嗅道：“是石灰，这俑头乃是用活人制成，掏空了脑浆将蒸熟的石灰灌入其中，能够使其不腐，想来这俑头的主人，眼下已经化成一具干尸了……”
类似的手法他倒是从婆婆那里听说过，不过多是些邪门教派才会使用如此阴毒的手段，且多是为了炼制毒罐凶尸一类，将活人制成兵俑却是第一次见。
“而制作这兵俑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陆丰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无法想通，只好猜测道：“既然出现了姬国的将军俑，那这附近会不会有姬国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墓葬？说不定就在你所说的那山谷当中。”
“墓葬？”
听到陆丰这样一说，狸九顿时眼前一亮，道：“你所说的姬国，我倒是从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有墓葬，是不是就意味着里面会有主人所遗留下来的宝贝？！”
“倒是可以这么说，当年十国之乱的时候，姬国可是天底下最为强盛的国家之一，坐拥八郡国土，经营超过十代，历代国君皆为贤主明君，只是到了末期黎国势大，其余九国组成联军抗黎，然而彼此之间始终勾心斗角，加之黎国暗中施策，反倒是被黎国打得节节退败，姬国国君一怒之下带着二十万精锐撤离，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结果最后连国土也被黎国吞并……”
陆丰回忆起村长讲述的内容，道：“说起来，我们所处的牧阳郡，在战国时期就是姬国的土地，倒是有你所说的那种可能。”
狸九打了个哈欠，它对陆丰所提到的历史不感兴趣，反倒是宝贝这个词，一经出现就在它脑海里反复挥之不去，眼珠四下乱转，狸猫的本性忍不住发作，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都是些废话，不如我带你过去转转，说不定还能够有什么发现。”
“太晚了，婆婆会担心的……”
陆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对于姬国的消失，他也有一点好奇，只是担心回去晚了会被婆婆责怪。
“怕个锤子，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岂可婆婆妈妈，亏你还是个成年人，连这点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将来怎么成得了大事！”
狸九不满，伸出小小的爪子在陆丰额头上拍了一记：“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自己去了，到时候发现了什么好宝贝，都是我一个狸的，回去你可不许告诉婆婆！”
“谁怕了！去就去，只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被它这样一激，陆丰涨红了脸，心中的不安分要素一下子占据了上风，狸九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这才配得上是本太子的朋友，走，我们出发！”
出发以前，陆丰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将那俑头包好，和先前从狸九那里得来的宝贝混在一起，惹得坐在他肩头上的狸九一阵不满。
“这东西脏兮兮的，又邪性得很，你干嘛不把它丢了，还要带在身上。”狸九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瓜子，有些不解。
“你看这俑头的表情。”
陆丰指给他看，庄重道：“上面只有痛苦和不甘，却没有一丝怨恨，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陆丰摇头：“说明这位将军是自愿而死，我在我们村里见过不少横死之人，他们死之前要么恐惧，要么怨恨，没有一个会是这样的表情……不管什么原因，能够慷慨赴死，这位将军总是位值得钦佩之人，实在不忍让他就这样身首异处，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把这头颅安放回去。”
“随便你，只要有宝贝，别说给他送回去，本太子给他磕头都行。”
在狸九的指引下，他们沿着小溪来到先前的瀑布，绕了一圈翻过一座山坳，来到瀑布上游的河流。
“沿着这条小路直走，再过个两三里，便是我先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峡谷。”
狸九所指的这条道路十分偏僻，或者说干脆连路都算不上，当中不少地方窄到连一个壮汉都无法通过，还好陆丰今年才刚刚成年，这要是换了海生，恐怕只能一路以蛮力将障碍破除方可继续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