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God And Xiu We Trust.
我们信仰上帝和修罗。
————尼·冰心
沉默。
“嗞——咔!砰。”红迹斑斑的破旧电梯嘶哑着闭合，最终像是卡壳般留着半指的缝隙。
阴冷低沉的风毫无阻拦地闯进，配搭着明晃晃的橘黄探射光细嗅着令人毫无胃口的铁锈——
破旧、锈迹，镂空的设计，依靠绳索的制动，这看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古董电梯摇晃着缓慢下降，时不时地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和炫目的火光，映照着电子杆旁边的模糊字样“Made In 拿破仑BROCH有限公司. 10.10.1836.保限期80年”。
很难想象以往乘客下电梯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然而事实是，这座电梯的安全度远比想象中的更高。
叶泷从进梯至此，光是粗略一看就看到不下30个Lv.1~4【坚韧】符文，【承载】符文，【联动重力】符文，【元素引】符文，【滑翔】符文，【子母平震】符文。
理论上只要符能充足，一个数量级的RPG炮弹都轰不破这座电梯。
“叶先生有办法逃出去吗？”艾未蹲在一个小角落，脑袋耷拉着垂在臂弯里，他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平静的毫无实感的字眼，从叶泷口中说出却是莫名的令人信服，那更像是一种强者的魄力，给人一种“有就是有何须解释”这样的感觉。
但是——他有个毛的办法，说实话他们俩就一普通人，真要打起来，黑市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让他们横着出去。
而想到对手，可能是一群对天对地对空气的非人类…嗯，算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召唤风秽子了。
闻言，艾未像是一只被丢到水里的土旱鱼般扶着门面就爬了起来，他似乎很容易的恢复了神采。
那双黑白分明甚至带着一丝痞气的眼神——天知道他是吃了多大的定心丸，“那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吗？”艾未恭敬地问道。
“黑市……S区的势力分布，这里应该不止只有莉维托家族在运作。”叶泷沉声道。
“嗯。”艾未思考了下，道：“除了执权家族莉维托外，黑市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共有两方实力。”
“一是中立势力'白祭司'，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拍卖行，势力遍布全球各个角落。”
“二是隶属于修罗教会的'秘银蛇'，全球顶尖的情报机构，活跃于无神时代的各个纪元。”
“两者都是入驻黑市最早的几方势力之一，他们虽不参与任何权力斗争，但实际上每次黑市政权交替身后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影子。”
艾未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正负手而立，望着下方S区的叶泷，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们能取得他们的帮助，或许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试探我吗，但这样也好。
不过'秘银蛇'是尼冰心的势力？他可不记得后者提起过，但……叶泷想了想，尼冰心似乎从未提起过有关他自己的事情。
“'秘银蛇'在S区的什么方位?”叶泷问道，虽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然明了。
他眼底的灯光逐渐明亮，上面弥漫着无尽的黑暗如同擎住天际的不周山，阴暗的气息是它吞吐的云雾。
崎岖的升降梯道上，巨大的电梯呼啸着破开黑暗，露出它古老的面貌——那仿佛是远古驶来的战车，冰冷的身躯抛射出炙热的火光，然后在恢弘的颂歌中匿入光明。
艾未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您稍等一下。”
紧接着他走到叶泷的身旁，然后抬手按住了镶在电梯旁的一个叶泷也未见过的六边形符文。
符文在霎时间变亮，这表明它在“启用”状态。
在叶泷惊愕的目光中，一幅巨大的3D投影出现在他的眼前——稍微一看便知道这是整个水共小月大峡谷的立体缩影——现在的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这是【组合·定位·洞察·零】符文和现代科技的结合体，普世会的产物。”艾未解释道。
“但令人遗憾的是，自莉维托家族执掌以来，普世会因为宗教问题而被驱逐了。”一听到它的符文，叶泷就差不多摸清了它的构造——设计它的人真是个鬼才!
艾未两指一缩，画面的建筑物转而消失变成一个个由地名标注的大小不一的圆点。他紧接着两手一抚，两侧的峡谷也随之消失。
“这是我们的位置。”艾未指了指一个浮动的光标，它大约在左侧峡谷的中端位置。
说完，艾未又轻按了一个标注为“秘银蛇”的圆点。
紧接着，一条条复杂的颜色各异的线路从光标一直连到“秘银蛇”。
“这是线路，绿色是最优解，黄色次之。”艾未道。
几秒后——“我想看一下'秘银蛇'以及其局部的全局预览，最好能显示出沿途的建筑大概。”叶泷说道，这确实是一大便利。
“OK。”
短暂的时间后，见后者仍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艾未有些讪讪地提醒道：“叶先生，等我下去以后可以选择购买一张全息地图，您看——”
“好了。”叶泷眯上了眼，似乎是在松弛眼部的肌肉。
见状，艾未只当后者是见猎心喜。
“看过《终焉末路》吗？”叶泷眯着眼问道，不等他回答，叶泷自顾自地说道：“我个人比较喜欢这里面的化装师，他精妙的替身技巧、影帝般的演技、算无遗漏的预判令人神往。”
啥玩意儿，好莱坞新出的S级大片？“额…我也…挺崇拜他的。”艾未毫无违和地接话，心里已经暗暗记下了这一名字。
“那么——化装吧。”叶泷转过身认真地说道，他这次用的是没有伪装的声音。
哈？等等!
在艾未睁大的瞳孔中，叶泷抬手撑住了他的修罗面具。
艾未这才注意到后者的手白皙的完全不像是30岁男人的手，那么刚才的声音——
叶泷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一副极为年轻的面孔!看起来比他还小…不，比他还年轻。
轻佻的黑色碎发，比女人还白的皮肤，白皙耐看的五官，少见的黑瞳带着一丝东方人的深邃。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给人一种异样的美感。
“你，你——!”见对方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艾未强装着露出“我一点儿也不奇怪”的镇定表情。
好险，没有丢引路人的脸。
“外套脱了。”
“还有裤子。”
有点冷。
“我们的……”
“换上，【伪装色】药水可以暂时替换掉你的肤色。”叶泷利落地取出一个无色的药水，当滴到后者身上时，瓶身竟诡异地变成了黑色，“嗯——你要说什么？”
为何你如此……轻车熟路，还有你是药剂师吗？艾未只得干笑一声，摊手道：“没，只是这样的伪装，对于星位者来说来说…没有多大的作用。”
这是实话，而在逃亡的时刻这种话再怎么直白也不过分。
闻言，叶泷也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似乎是早有预料。艾未莫名地感到一丝心安。
“黑色余晖的星位序阶大概在什么水平？”叶泷问道。
大部分都是低星位，也有中星位，但绝不会超过星位IV。”艾未笃定道。
但下一秒似乎是察觉到后者的目光，艾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举起手慌乱地解释道：“这是我多年观察的经验，你知道的干我这一行的一定要多方位了解到各种潜在的信息。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明显加快的语速，艾未刚说完就知道自己太过于欲盖弥彰了，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嘀咕着又加了一句，“有80%…正确率的猜测。”
叶泷突然感觉有些好笑，后者看来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可惜有贼心没贼技。
“不用拿黑市的眼光看我，'黑色余晖'的体系如何？”他似乎打定了后者对它的熟悉。
“呵呵……”艾未下意识摸了摸后脑的卷毛，干笑着掩饰自己心虚的同时，也舒了一口气，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黑色余晖'虽然只是地域性的执法队，但也是按照《国际特殊执法机构工作细则》编列的，同样分为输出位、辅助位、输入位。”
“就S区而言，主要的'黑色余晖'日志人员，嗯…14号是——”
“通灵者III『召唤之侍』、冰之元素使III『临界使徒』、通灵者IV『改篡者』、祈光人III『吟游浪人』、土之元素使III『灵御使』五人。”
【改篡者】：占卜家星位链的第二条星位。
在艾未殷切的目光中，叶泷沉默了。
是因为对手太强了吗？不，相反，这比他的预期要好太多了。
可以'灵视'的通灵者，再加上『改篡者』的观测恐怕就是精通幻术的『幻术师』也讨不到半点好处，何况他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
但…很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叶泷，一个天生不会被'观测'的存在。
这一点，就连尼冰心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在现阶段，只要不是中星位以上的强大通灵者，你的潜藏安全度就没有问题。”
总之，唯一的星位IV『改篡者』对叶泷的影响微乎其微，他自然不用担心。他担心的是更远的事情，比如莉兹对他的态度……
“戴上，这个面具可以屏蔽掉非常规因素的引导。”叶泷紧接着道。
反占卜？!
震撼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揪住了他。这可是极为珍稀的物品，'源赋'的手艺早已在大灾变时期遗失，现存的每一件都是千金不换的存在。没想到今天他能有幸亲身目睹!
而更令人惊颤的后者毫不在意的态度!艾未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叶泷的看法。
叶先生身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至少——莉维托绝对拿不出同等价值的东西给一个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
艾未受宠若惊地打了叶泷一眼，道：“给我的？”
难不成给我？叶泷没有回应，只是手依旧保持着递出的状态。而艾未已经从他微微挑起的眉毛中明白了意思，他郑重地接过。
“我会保管好它的。”艾未煞有介事地道。凝重的样子差点让叶泷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但这确实只是一个被无数人戴过的面具，如果硬要说有——它上面残留着几丝叶泷的气息，可以规避占卜的引导。
艾未戴上了面具，嗯…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有一点硌人。
他转而看向叶泷，视野倒是没什么影响，但视野中的后者却是微微皱眉。
“有什么奇怪的吗？”艾未下意识地询问道。
在外人看来叶泷完全是封闭式的——没有肌肤露出来，再加上一件宽松的大衣，就连体型也被很好地掩饰过去。
那么作为与后者身高相仿的他，换上同样的装束，应该很相似才对。
“少了一点东西。”叶泷说着，他的手上又多了五瓶药水，透明的药水——有点像某种廉价的气泡矿泉水，但是艾未好像不记得有什么药水是透明的。
似看出了艾未眼中的疑惑，叶泷补充道：“我自制的药水，不过不同于市面上以灵药配置的实用性药水，它更偏向于辅助性。”
“这些依次是【勇气】、【睿智】、【淡泊】、【高贵】、【生理抑制】。”
额……那些诸如【镇静】、【生命回复】、【补灵】之类的药水，我都可以理解。
但你这勇气、睿智、淡泊依据的是什么原理？还有你这个生理抑制是什么意思，类似于抑郁剂？不会对身体有什么诡异的副作用……吧？
艾未从后者的话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不确定地道：“可是…我们戴着面具，应该没关系吧。”
“以防万一。”
看着叶泷坚决的样子，艾未只好接过。
他看着手中的药水，脸上挤出有些僵硬的表情，开玩笑般地说道，“真是别致的药水，希望这次喝到的不是最后一次。”
“嗯，下次喝的时候，我只收你50块下品灵石。”
噗!艾未刚入口的药水压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
不多时，艾未拭去嘴角残留的液体，然后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嗯，嗯？嗯…有点甜，有点暖，有点像托仑加雪山上的泉水——但然后呢，我的勇气，我的睿智我的高贵…呢？
“我感到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着，艾未麻利地戴上了修罗面具，心中恰似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他不会知道他喝下去的是多么珍贵的药水!叶泷笑了笑，不语。
“那么接下来呢？”艾未继而问道，他看了看玻璃前的智能屏幕——他们大概位于离地底三分之二的位置。
“抬头挺胸。”叶泷拍了拍他有些佝偻的背，“然后将一切…交给自己!”
“嘭!”叶泷手握成拳，在艾未惊悚的目光中重重拍在了屏幕下方排列规则的第四个符文上——【疾速IV】符文!
“嗞嗞!…咔——!”黑暗的气息蓦地肆逸开来，在巨大的轰鸣下被切割地支离破碎!
那灰雾中频闪着急速移动的火光如同脱缰的野马，直坠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