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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死亡

“童小姐,你的身体有些虚弱,加之贫血,先前又劳累过度,所以有轻微流产的迹象,我建议你最好在医院住几天,等身体状况稳定之后再离开。”医生站在床头,向凌薇叙述着,一旁的小护士正帮她将吊瓶拆下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凌薇情绪低落的显而易见,谢过医生就垂下了眼睫,呆呆的靠在床头。

荣厉靠近她,抚了抚她的发,轻声告诉她他出去办住院登记,顺便给她买些吃的。

荣厉离开之后,凌薇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长发披散着,脸上的忧思浓重。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很热烈,所以窗台上的盆栽才长得很繁盛,凌薇想了想,从床头柜中拿出手机,打给了于医生。

电话里说不清楚,她约了时间,等身体情况稳定下来,就去找于医生。老实说来,她患的这种病不像什么高血脂高血压,医生在检查出怀孕时就能很轻易的检查出来各种指标是否正常,她这种疾病,是肌肉组织萎缩病变,非专业轻易是查不出来的,所以在妇科这些医生眼中,她还算是个健康的孕妇,除了有些小小的贫血等毛病。

但是凌薇自己很清楚,过些时日,她可能就不能走路,要靠轮椅来代步了,再过些时日,她可能连坐在轮椅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的她,真的能够像正常的孕妇一样,健健康康的把小宝贝生下来吗?

“医生不是说,你怀孕了,为什么你不开心?”这时,身后传来很是虚无缥缈的女人声音。

凌薇诧异的回头,当然是和她同病房的那个女人,女人很瘦弱,几乎皮包骨,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同样瘦削的一张脸上,颧骨深深的凸起,只有那双眼,很黑很圆,很深邃。

“因为除了怀孕,我还要面对太多的事情。”凌薇不是不开心,她其实很开心,虽然怀孕的消息来的这么突然,虽然她从昏睡中一睁开眼睛,荣厉就告诉她怀孕了,可是惊讶过后,她是欣喜的,是欣慰的,只不过像她说的那样,她不能单纯的开心,因为有太多事情了……

“他不是你的丈夫吧!”女人又问,一双眼仿佛洞悉一切。

“是的,不是,他只是我的朋友。”明明才第一次见,明明才开始简单的交谈,而且凌薇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但是对着这个病友,她就是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很想和她聊聊天,仿佛跟她聊天,心情也会放松一些。

“你的老公对你不好吧?”

凌薇倒是有些讶异,女人的眼光倒是很准,看得出她刚才有细致的观察。

看凌薇半天没有回应,女人稍微牵动了一丝嘴角,“是不是老公对你不好,而他对你又太好,所以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凌薇挑起眉梢,对女人将要说的话开始感兴趣,虽然女人猜测的并不完全准确,但是她还是想知道,这个女人还能从她身上看出多少。

“你其实可以有很多个选择,要么和你的老公离婚打掉孩子和他在一起,要么努力用孩子去维系你不幸福的婚姻,要么离开他们独自生下孩子,端看你做什么选择!”

“你好像有很深的感触……”凌薇不得不承认,女人将一切看得很透彻,只是她并不适宜这些个选择,她还有困扰的病痛在纠缠。

最失望的时候,她有想过和赫连城离婚,最脆弱的时候,她有想过自私的抓住荣厉不放手,但是清醒之后,她还是想要再尝试一次,赶走乐以珊,和赫连城重新开始,虽然她根本不能确定,她还有多少时间剩下……

“是呵,谁叫我是过来人呢?我现在众叛亲离,罹患癌症,还能有什么看不透呢?”女人苦笑了一声,平静且淡漠的说着自己的经历,那其中想必有很多很受伤的故事,但从她的口中说出却那么简单,简单的好像吃饭了午睡了那么平常。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凌薇下意识的道歉,原来女人瘦的那么可怕,头发稀疏,是因为罹患了癌症的原因。

“无所谓,我习惯了,不需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如果你见识到我当初是用多卑鄙的手段破坏人家的婚姻时,就会觉得我有今天的下场,是活该!”女人轻轻的舒了口气,继续又道:“你能够怀上宝贝,是上天给你的幸运,不管你会做怎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不要选择剥夺他降生的机会!”

“可是你不清楚……”凌薇忽然很想告诉女人,她不知道她的为难是什么。

“好了,我困了,有什么明天再聊吧!”女人摆摆手,径自的躺下睡去了。

女人睡下后不久,荣厉就回来了,他那么高大的大男人,手上拎着好几份食物,一一的摆在临时桌上,一样一样的给凌薇夹来吃,憨憨的说不知道凌薇想吃什么,因为孕妇的口味一般都比较怪,所以什么都买了点,想她也什么都吃点,就算统统吃掉都没有问题。

凌薇心里暖暖的,小口吃着,就算真的没什么胃口,也逼着自己努力的把荣厉的心意都吃掉。

入夜,荣厉根本不想离开,他想要整夜守着她才能安心,但凌薇硬是想赶他走,让他明天再过来,两个人纠缠了好一会儿,荣厉才终于肯走。

到了凌晨时分,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作响,一直无眠的凌薇拿过手机,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上,是赫连城的名字,他终于想到她了吗?在分给乐以珊的全部心思的闲暇之余,终于想到她了吗?

苦涩的弯起嘴角,她轻轻的切断了电话,不想震动的嗡嗡叫声吵到米可,她的病友,事实上在这迷茫的深夜,在她心里装了这么多心事,连睡意都没有的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能和赫连城说什么?

电话切断之后,就没有再打来,凌薇不免自嘲,女人都是矛盾的生物体,她现在又在胡思乱想,原来她在赫连城的心里,只剩下一次电话的关心了而已!

第二天,荣厉把凌薇需要的一些资料从律师行拿来了,顺便也把乔芷歆带来了,事实上荣厉一点都不想凌薇在这里住院还要分心在意官司的事情,但是他了解这个小女人,如果她能放得下一切安全养身体,就不是童凌薇了。

两个女人,一静一动,静的是凌薇,动的当然是乔芷歆,她得知了凌薇有宝宝的事情,一惊一乍的,好半天在凌薇的警告下,才安静下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走过,一晃凌薇已经住在医院四天了,她的身体情况恢复的很好,医生也允许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夜里躺在枕头上,凌薇一直在想着,出院之后,她要做的事情,她需要再去找薛凯确认一下上庭的事情,需要去找于医生询问一下怀孕的事情,貌似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她,而官司再过一周时间,第二堂也是最关键的一堂就要开庭了。

“唔……好痛……唔……”忽然,临床传来米可微弱的呼痛声,凌薇一下子反应过来,匆忙下床去看米可的情况。

“米可,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痛了,我叫医生来!”说着,凌薇拼命的按着床头的呼叫铃,米可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其实几近相当住在这里等死,无药可医了。

凌薇和米可相处的这几天,她们两人时不时就会聊一聊,彼此也更了解了对方一些,凌薇知道,米可每天夜里都会痛上一阵子,但是这个瘦弱的小女人,却是那么坚强,即使那么痛着,她也咬牙挺着,有时候嘴唇都咬破了,也忍住不发出痛呼声。

今天,似乎是痛的太剧烈了……

“凌薇,我……我怕是不行了!”米可痛的全身大汗淋淋,瘦的嶙峋见骨的手死死的揪着床板,要费尽好大的力气,才能勉强和凌薇说话。

“不要瞎说,你都撑过这么多次了,你会没事的,再忍一忍,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凌薇看着米可痛苦的样子,恨不能自己替她分担一些。

“没,没关系!凌薇,我若是撑不过去了,可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可以,可以,米可你说,什么事都可以!”

“在我死掉五年,五年之后,去帮我找林远,告诉他我答应他的……做到了,好不好……我的抽屉,抽屉里有他的地址……”话落,米可有痛的一阵抽搐,凌薇隐隐还是听到她似乎说了一句,但愿他没有换地址……

医生来了,直接将米可推出去,应该是推进了急诊室,一瞬间,病房里充斥着安静,凌薇抱着手臂,慢慢的走回床上,不只是她预感到了,米可自己也预感到了,所以才会那么说吧,才会对她说出这番临别的遗言!

也许,米可再也不能回来了,再也不能冷冷淡淡的和她聊天,却每一句都戳中她的心事了……

翌日,荣厉来接她出院,看到凌薇一旁的病床上空洞洞的,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得出这几天,凌薇和同屋的女病友相处的很好,于是坐在床边,抚着凌薇长长的秀发,“节哀顺变,也许她走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凌薇抬起头,看着荣厉,忽然很坚定的说了一句,“荣厉,我要把孩子生下了,不管怎样,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

荣厉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好,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的,虽然没缘分做孩子的亲生爸爸,但是做他的干爹,还是可以的!”

“还有那么久,你这个干爹也认的也太早了!”凌薇笑了笑,“走吧!这个地方,说实话,我不想再住一次了。”

整天要面对生离死别,就算她的心脏再坚强,就算她是个在法庭上被称为冷血律师的女人,也难免不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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