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旧事
公元2019年5月16日，我五十一岁，生命倒计时四天。
“我的天，你这是一天老十岁的节奏啊。”
当我们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碰面时，瑜子看着我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的吐槽了。
我跟她拌嘴道，“是啊，就是一天老十岁。怎样，可以提前的看到我衰老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幸运？”
我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也特别的奇怪，动不动的就喜欢‘掐架’起来。接着谁都不服谁了以后又莫名其奥妙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所以，我们两个人每次拌嘴也都习以为常，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你这个情况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得了，快走吧，车来了。”
我才懒得跟她解释，伸出手指了一下从不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走上台阶的时候，瑜子也是难得好心或者说是良心发现，伸出手扶了我一把。
秉持着良好尊老爱幼传统的乘客，看到我这么大岁数的一个老人家，自然是很好心的让了位置。
车子一直开到了目的地，我才拽着瑜子的衣袖，准备下车。
“你真的是托了我的福，这一路才有位置坐，不用站着了。”我忍不住的邀功道，“还不赶紧的谢谢我？”
“那是人家不知道你的真实年纪好吗？”瑜子才不领情，随后看了一眼周围，“奇怪了，这不是我们上高中的学校吗？”
“错，准确来说，是我们呆了高三一年的新校区。”我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笑道，“咋样是不是很诧异，很意料之外？压根没想到我会带你来这个地方吧。”
“还好，对你这种不安常理出牌的举动，我也已经习惯了。因为，你的脑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哈哈，不愧是跟我呆久了，连我的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瑜子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明显是对我方才的话表示无语，却又不好直接说明。
而我，跟她相处了有五年之久，她这个小动作自然也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走啦走啦，别磨蹭了，这么多年没回学校也进去看看。”
我挽着她的胳膊，大摇大摆的就走进去了。门口的守卫用陌生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进去，但是也没有拦着。
不过，他就算是拦着也没啥用，毕竟当初的那些老师名字我们还是说的出的。
没办法那一年，太多的老师给了我们颇深的印象，忘都忘不了。
我望了一眼两边摆放的盆栽，羡慕道，“诶，这校园环境比起我们那个时候好了不少。而且，我们还没毕业的时候，都没有这些下棋看书休息的地方。”
“我们这一届在快毕业的时候，老师们不就说了吗，我们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就得步入好时代了。”瑜子对这种事情倒是没什么兴趣，一向不在意，“反正，管他好不好也都那样。”
走了一会，她又按耐不住心里面的疑问，问道。
“你到底来学校是为了干嘛？总不会是真的想拜访一下老师吧。”
“怎么可能，我这个样子老师哪里还认得出来？就算是你，那么久了哪个老师还记得啊。别着急啊，这不是还没到揭晓答案的时候嘛。”
所谓的答案，就是没过多久之后，我和瑜子一人手里面捧着一桶方便面外加一个鸡腿。坐在操场旁的亭子里面，看起来好不惬意。
“嗯，真香。诶，在外面我都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鸡腿了。”
我毫无形象的啃着手里的鸡腿，好在这个时候学生都在上课，所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这两只。
“别的人在临死之际，都会想吃贵一点好一点的东西，偏偏就是你真的奇葩想念的居然是学校的鸡腿。”
“你又小瞧了我不是？我哪来这么简单的带你来吃这个。”鸡腿总算是被我给消灭完了，我又捧起了泡面，“诶，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以前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老是这么干。”瑜子总算是回忆起来了，跟着点了点头，“我记得我们一般都是坐在那两栋教学楼之间的亭子里，一边吃面一边聊天。对了，你还给我唱过越剧。”
“是啊，那个时候可是真的悠闲。或者可以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考虑，就只要这么安稳的坐着吃着手里面的东西就够了。”
“不错，的确很悠闲。”
瑜子是一贯的正经坐姿，我曾吐槽过多回问她这样不累的吗？
而她总说，自己家当初上学的时候，课桌椅之间太窄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非常让人无法理解的说法，不过……她高兴就好了。
当然，我可不会这么拘束自己，又不是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更何况对面又是瑜子，总归是让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风徐徐的拂过身边，带来了点点凉意。
“瑜子，你还记得高三的那一年时光是怎么过来的吗？”吃了一半的泡面，我又继续开了话题。
“我没有多大的感觉，就觉得这日子都一样，上课写作业考试。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高三的那一年你真的可以说是非常的用功用心了。而且，处处散发着正能量很有上进心，我反正是做不到的。”
“哈哈，你一提这件事情我就忍不住的想笑了。诶，你还说我你自己家不也一样？每次晚自习的时候，都不见得你有谢过作业。早在吃完饭之前就结束了，你这不是比我更勤奋？”
瑜子又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我那是为了玩游戏，哪里能跟你比，性质都不一样的好吗？而且，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主动的跟老师要作业，我是做不到的。”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嘴角向上扬起，“我那时候还不是为了晚自习的时候，做自己的试卷吗？你要知道的是，我高三那一年可是马力全开，花了所有的精力在学习上的。”
“我见识过了，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看着那栋熟悉的教学楼，那个白炽灯亮着的教室，我沉默了一会。
2016年，我和万千的高三毕业生一个样，将要面对人生的一次重要转折点——高考。
早在七八年前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听当时的班主任提起过，那年的高考有多么多么难答不出来的学生有如何如何多。
那个时候心里面虽然也有过紧迫感，感觉到高考是一件很可怕很严肃改变不了的事情。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情绪，更多的是这么重要的时刻距离我还太远了。
可没想到，时光冉冉转眼之间我竟然就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高考迫在眉睫。
犹记得高三上半学期就读时，每一次的全科考试班主任就当作是模拟考一样，开始算总分列名次定本一本二线。
我意料之中的，每一次都是在最后几名之中徘徊，而跟在我后面的选择也永远都是单招。
有一回，我去英语老师办公室重新默写，英语老师不知怎的就说起了建议我提前去选择单招的考试。
我记忆犹新那时英语老师的说辞是，与其到最后连大学都考不上，那倒不如先去试试这考试。不管怎么说，它也是到达目的地的一个方式。可能你会介意单招，打一个比方吧同样一个目的地，高考呢是一个豪华的长途客运单招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你会因为面子问题而觉得低人一等了，可是有没有想过只要到了地点就可以了，又何必在乎是做的什么样的车？
老师当时的话语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语气也是很平淡不带有什么讽刺意味。
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面就特别的不是滋味。
我知道自己成绩差，可我没想到的是在老师的眼里面，我竟然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无。
我没有在英语老师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愤懑，默写结束之后就默默的走了。
我心里不服就去问了班主任同样的问题，是不是我这样成绩的人就只能单招了。
班主任也是很可观的回答，说倒数几名的人要考大学的机会很渺茫，倒不如单招。
一向自尊心极强和骨子里满是不服输细胞的我，强忍眼眶里的泪水，心想着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也不会放弃去选择单招的。
因为，如果到高三这个阶段，我最后还只能去读专科学校的话。那么，我在初中的时候就能作此决定了，又何必辛辛苦苦来念高中多此一举？
好，你们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你们的高看，我不放弃我自个就足够了。
许是被老师们这么一刺激，我立马起了连锁反应开始拼命的学习。可是，昂头赶上固然是好我忘记了欲速则不达这五个字。
到上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我的成绩依旧是在倒数几名没有变化。
努力了没有结果的感受非常难受，但我没有被打垮。
高三下半学期，我更加的鞭策自己一定要努力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开始放下了除去学习的所有事情，开始跑办公室问题目甚至是提前去找老师要当天的作业。
晚自习之前做完所有作业，到上晚自习我就做自己买来的高考模拟试卷，一张张的刷。
在学校做完带回家对着答案批改，抄错题在本子上。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我趴在课桌上等都没关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桌子上堆着做过的试卷越来越多，本子上留下来的字迹越来越满，试卷上填好的结果越来越多。
终于，第一次模拟考试来临了，虽说名次只往前上升了十几名掉入了本三线我却很开心。
在筹备着第二次模拟考的期间，我的心里面就像是燃起了一簇火苗，我发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进本二线。
跟我特别要好的男同学也跟我打赌，如果我能进入班级前十五，就给我买一罐老干妈。
我跟他击掌，一言为定。
那段时间我像是发了疯，为着所定下的目标奋斗，为了争一口气。
当我看到原先放眼过去满是雪白的数学试卷，题目下写满了一道道的过程，而且被批上红色大勾。心中的激动满足自豪之情难以言表，甚至有种想抱头痛哭的感觉。
果不其然，二模考试我进入了全班前十二名，也如愿的得到了同学奖励我的老干妈。
这一次，老师看我的眼神完全就不一样了，也不在和我说什么丧气的话。
也可以这么说，这次的成绩是打了所有任课老师的脸，因为他们都一致认为我没有希望。
虽然，到最后高考决胜局时我并没有出现，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戏剧性反转我落榜了。
可是当我回顾高三这一年，我没有一丝的后悔也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因为我的的确确没有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
迄今为止，即便是我进入了社会之中尝了很多苦楚，可我还是觉得经历最苦的时光还是高三那一年。
“喂，你怎么了？”瑜子看我出神的模样，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还不是被你一提，让我想起了高三那一年所发生的事情啊。”
“这也怪我？明明是你自己要去想的好吗？”
“哈，没办法，因为这学校里面到处都是很值得回忆的东西啊。”我指着面前的那片操场，继续说道，“而且，有两件全校皆知的事情，还是在这操场上发生的呢。你还记得不？”
“啥事？”
“第一件是运动会啊，我参加了一百米和四百米的跑步比赛，穿着裙子跑就够雷人的了结果我连鞋子也不穿。哈哈，我听到不少的人说，我不穿鞋子怎么还能跑的那么快的。”
“你跑一百米还好没起多大动静，关键是那四百米，跑完了直接往地上一躺还是裙子老师都看不下去了。你当时咋就没考虑，这根本就是不成体统啊？”
说到这个瑜子就更想吐槽了，“思想再开放，也不至于躺地上吧。”
